第5章 情分(2/2)
也因著這事,容少卿記得了她,后來再見,偶爾還會和她逗趣,說她欠了他一個好大的人情,旁人聽了問是怎么回事,他便故作神秘地笑說這是我和蕓香的秘密。
她初時還有些惶恐,知道在大戶人家做事,很忌諱和爺們有什么不合宜的親近,即便主子不惱,單是下人間的說嘴便讓人受不得。只后來跟著主子近身伺候得時候久了,漸漸熟悉了這位二爺的性情,才徹底放開沒那么多顧忌,每每也會回他兩句打趣。
那時的容少卿,青春年少,意氣風發,臉上總是帶著笑,哪怕才被容老爺罰抄罰跪,甚至送到深山里吃苦修行,也從沒見他露過一絲愁容,才挨了一頓板子,轉回身便能笑嘻嘻地說笑話哄容老夫人開心,甚或和她逗趣。下人們私下里常說,咱們家這位二爺是從娘胎里自帶了艷陽天出來的,天大的事兒都愁不了他,甚至旁人只從他身邊多待一會兒,都似借了他的艷陽一般,暖和。
夜色漸沉,蕓香送走家人,回了里屋,容少卿還是剛剛那個姿勢,睡得很沉,衣服因著那一番折騰,又臟又皺地在身上扭著。她幫他來回翻了翻身,把衣服扯平讓他更舒服些,又拿了條被子幫他蓋上,及后便回了外屋,借著油燈做針線活。
四更天的時候,容少卿從夢中驚醒,腦袋昏昏沉沉的,待冷汗下去,定了心神,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腦袋還是木的,完全記不得自己睡下前的事,似乎是在他家大門外躺過,又或許只是做夢,容少卿記不得了,看了看陌生的房間,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按了按自己身下這個占了小半間屋子的石床,和曾經那張床有些像,可又差得遠,一時間又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他愣了愣,仔細回想,或許這是酒館后院兒?
探身撩了下窗簾,摸黑沒找到窗栓,索性起身下了地,掀了簾子去了外屋,待眼睛適應了屋內的光線,看清不遠處桌邊的躺椅上,歪躺著一個女人。
他疑惑著走近,不用湊上去細細辨認,也一眼認出這是蕓香。
腦中閃過些片段,他被酒館伙計架出來摔倒地上的時候,似乎是聽到過她的聲音……
所以……這是她家?是她把他帶回來的?
容少卿環顧了一下這間有些簡陋的小屋子,目光又望向蕓香。前兩日撞見了一面,也聽他們念叨在這兒遇見了她……只不知到底是哪一個……她腿上搭了件做了一半的棉衣,大約是做針線做得困了,稍微休息一下便睡了過去。
應該是原來的那個真蕓香。
蕓香其實并未睡實,她睡覺本來就很輕,稍微有點響動就能醒來,適才容少卿起身出屋,她便聽到醒了,只是一時不知該怎么面對他,便索性繼續閉眼假寐。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在她身前停下,約摸是在打量她,又或是打量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回憶思索現下是個什么狀況。
她正想裝作聽了動靜醒來,便聽得容少卿發出一聲嘆息,那嘆息聲很輕很低,甚至也未必算得上是嘆息,只比普通的呼吸聲更長更重那么一點點,但在這靜謐的環境里,還是讓那聲音顯得有些過分清晰。
她想,他剛剛大概是在辨認她到底是“哪一個”,然后有些失望。她現在還是先不要“醒”,免得他尷尬,再等一會兒吧。
蕓香閉著眼耐心地等著,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醒過來”,未幾,她感到容少卿又向她身邊走了兩步,搭在腿上的那件棉衣被一只手向上扯了扯,堪堪蓋住了她的身子。
這會兒也不是“醒來”的時機,再等一會兒。
只是他并沒有再給她機會,腳步聲一只延至屋門口,屋門被推開又關上,緊接著,跨院常年落著的門閂也被抽開。
蕓香起身,聽著院門被推開、關上,才推了屋門跟出去,只是走到院門卻未再出去。
他既然天沒亮就走了,就是不想等她醒過來面對她的意思,畢竟她也不是他真的想見的那個“蕓香”,兩人的關系原就有些尷尬,他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也好。
只她抬手想落門栓的時候又有些猶豫,萬一,只是萬一……他又回來了呢?他現在從容家出來,似乎也無處可去,萬一回來,推門卻見從里面鎖了……
蕓香收了手,未落門閂,站在門口想了想,把院門又輕輕推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方轉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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