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誰的江山(1/2)
當戰士的遺骸,被收斂;
當埋頭田間的種族,將手中的刀劍重新鑄為鋤頭;
當一場大學掩埋天山內外的血跡。
戰爭,告一段落。
長安城,冬日的暖陽讓人心醉,街頭巷尾談論著昨日的比劍,談論著兩位風華絕代的劍客,談論著他們恢宏的劍光。
偶爾有人想起萬仞關的戰爭,說一句:“天山那里好像在打仗啊。”
隨即,這聲音就被淹沒在茶樓酒館鼎沸的人聲之中。偶爾有人回應:“那可是萬仞關啊!”——那聲音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隨著他的話,眾人圍到了他的身邊“兄臺說的在理。”“這位朋友對兩位劍仙昨日的比斗有何看法?”
酒樓的頂層,卻沒多少人。這也是店家知趣,將酒樓風景最好的地方單出來不接待客人,等到有王孫公子或是江湖名俊前來,那半天的花銷就頂得上底下幾層一個月的盈利了,若是再有文人雅士留下一點什么筆墨,江湖中人留下什么故事,更是賺大了。這一日的酒樓頂層卻是被燕家包了下來。
道士靠在窗前,對面是布衣的劍客。兩人喝著酒,聽著樓下講劍客的故事。
“想不通,我還是想不通。”道士皺著眉頭,一副不滿的樣子,“去年秋天,墨夜在萬仞關外和笑傾城不笑并肩談笑,昨天你又和笑傾城打了個平手。我還是想不通,你們墨領制度規章最廢人心力。尤其是你們兩個,一天天的累于俗事,武學造詣按理說早就落下了,怎么會不退反進?奇怪奇怪。想不通。”
“燕無雙在長安請蘇玉喝酒,為的居然是這件事,我也想不通。”蘇玉端起茶,笑道。
“我是道士,不打禪語。”燕無雙道。
蘇玉放下了杯子,道:“我記得在不久之前,你曾經算計過我的徒弟。”
他說的很隨意,只是眉頭皺了皺,頂層燕家的人卻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蘇玉的杯子還沒有離開手,屋頂的人卻開始不住的顫抖。
“大敵當前,不談私事。”蘇玉終于放下了杯子,他笑了笑,春風就吹過了長安城的上空。
燕無雙的臉色沒有絲毫波瀾,他在桌子上輕輕的寫了一個字——蠻,入木三分。
蘇玉點點頭。
他和笑傾城誰勝過誰重要嗎?
他沒有用一顧傾城,笑傾城也沒有用他的悠然劍。用了又如何,民眾們為劍客的勝利而歡呼,笑傾城前往大商補上王勝留下了的空位,看起來充滿了江湖色彩,但,蘇玉知道、笑傾城也知道——江湖是一個夢。
天下太平了千年,于是乎少年鮮衣怒馬的夢做了千年,于是粗布麻衣的老人丁一的形象高人了百年,于是一頭青驢臨古道、白衣卿相醉花巷的故事流傳不休。
多美啊,一場劍雨雕琢下,長安笙歌一片繁華陣陣;
多美啊,白衣布衣和道袍,秋風蕭索之中風煙俱凈;
多美啊,這江湖,美的,像個夢。
這也的確是個夢,江山無事,夢一場,夢里江湖。
“江山夜雨繁華落。”燕無雙狠狠的說,一字一頓,字里是無盡思緒。
“燕家,是打算撐起傘嗎?”蘇玉問道。
燕無雙盯著自己的舊道袍看了半響,開口道:“還是把破道觀加固加固吧,撐起傘有什么用,能擋得住全身嗎?”
蘇玉看著他。
他留在長安很多天了,騎著驢找他之前他在長安,找他之后,他仍在長安。
墨羽想在長安做的事情,就是他正在做的事情。王公們熱情的接待了他,文官們向他討教所謂的“名士風流”,其余六大封地的人也紛紛款待。
也僅僅是款待罷了,除了以兵法征戰立家的呂家坦言“天下興亡在匹夫之外”,燕無雙是第一個幾乎明確表示要站出來撐起這片風雨的人。
迎著蘇玉的目光燕無雙微微笑了笑,隨后轉身下樓。
蘇玉站起身來,微微欠身,隨后轉向了窗口。
他的心里陰云密布,墨夜同他均是不世出的奇才,在越發繁重的操勞之中,一個心磨煉的愈發玲瓏,愈發璀璨,連帶著武學的境界與日俱增。或許當今世上能在武學勝過他二人的有些,兵法戰略不遜色他們的也有。但,兩者并重之下,墨夜同蘇玉,當世雙絕!
這雙絕居然同時生活在墨領。
無論接下來的天下如何紛擾,其實只要有他們兩個,墨領是無憂的,只是,他們可以袖手旁觀,遺世獨立嗎?
蘇玉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北方,想來,墨夜此時已從萬仞關離開,往大周而去了吧。真是閑的慌啊,去做什么呢?
他一步邁出,便到了街上,再行一步,便閱盡長安。
有人高歌高樓上,有人宴賓庭院中。
有人喜,有人悲,歡笑有之,哀傷有之。
更多的卻是來往不斷的華服行人,他們恭維著什么人,討好著什么人,被什么人恭維著,被什么人討好著。
“這是長安的權貴啊。”蘇玉在上卿府外嘆道。
“這是天下的長安,”蘇玉走到了長安城外,一身布衣,已見汗跡,他似是不覺,只是緩緩的問,問,“卻不知,這是誰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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