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門前(1/3)
?9月6日。
寧州大學新生入學報到的最后一天。
清晨,曉光破了,可仍驅不散天地間的白霧,顯得朦朧,看不清,望不遠,唯有鳥聲啁啾。
許子衿靜靜站在窗前,眺望著遠方,一頭秀發(fā)散落搭在肩膀上,一襲白如蓮花的連衣裙,那張絕美容顏波瀾不驚,似乎一勾一勒一筆一畫都費盡了造物主的心思,并非傾國傾城,卻如峨嵋山月半輪秋一般,清雅脫俗,美得讓人怦然心動,恍惚間,就想起了美國畫家路易斯·里特曼在1913年所作的一幅名畫,《清晨》,可下一秒,就變成了瑞士樂團班得瑞在2002年所推出的一首樂曲,《清晨》。
篤,篤,篤。
三聲敲門聲,將許子衿從神游四海的狀態(tài)中拉了回來,眨了眨眸子,輕聲道:“進來。”
須臾,蕭云擰開門,探出半個身子,笑容絢爛得如同那抹朝陽,柔聲道:“起來了?”
子衿點點頭,她四點多就醒了,一直躺在床上發(fā)呆,撐到五點便起來洗漱打扮。
“緊張吧,準備去報到了?”蕭云走到她身邊,溫柔凝望著她,這丫頭愈發(fā)美得不像樣了。
許子衿笑而不語。
“終于要進入大學校園里生活了,不知有多少人憧憬,丫頭,好好享受吧?!笔捲莆⑿Φ?。
“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和家相提并論?!痹S子衿平靜道,沒有任何一絲該有的歡呼雀躍。
蕭云一愣,欲言又止,最終是摸摸鼻子,掃視一圈房間,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子衿輕輕點頭,余光瞥向了靜靜立在門口的那個行李箱,眼眸中藏著些許憂郁。
其實,昨天她就可以去學校報到,正式成為一名萬千寵愛的大學生,但她無動于衷,一直賴在家里,穿著一件寬松t恤和一條清涼短褲,拖地,抹桌,擦窗,淋花,忙里忙外收拾著屋子,直到將整個家打掃得一塵不染,梳理得井井有條,才罷休。然后去買菜煮飯,給陪了她一天干這些家務活的蕭小七煮了回味無窮的三菜一湯,兩人對面而坐,吃得溫馨而舒心。然后一起洗碗,一起泡茶,一起下棋,一起賞月。面對著漆黑的夜,孤單的路燈,寂寞的小院,這一對男女時而相視而笑,時而低頭無言。
感情,是要用溫火慢慢熬出來的,這樣才可以經(jīng)得住歲月的沖刷和洗禮,才能留得住原味。
他們是兩小無猜的一對,青梅竹馬的一雙,在云浮山上牽著手度過了可能一生中最為美好也最值得回憶的一段時光,無憂無慮,純白如雪。在他眼里,她就像是一個在人間迷路了的精靈,干凈純潔,明亮晶瑩,不惹一絲的世俗塵埃。后來,兩個人慢慢長大,分開成為了常態(tài),他開始不了解她,讀不懂她,看不透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哪個時候由那個像考拉一樣粘人的小女孩變成了有點多愁善感的少女。
時間,真的是一把雙刃劍,不是嗎?
“小七哥?”許子衿輕喊了一聲。
“嗯?”蕭云一下子就被從回憶中死拉硬拽了回來。
“這張書箋,我昨晚用胭脂染過了,并用鋼筆寫了一首詩,送給你。”許子衿淺笑道。
“我會珍藏的?!笔捲迫崧暤溃舆^來,仔細端詳了一下,一手游絲行空、秀麗穩(wěn)潤的瘦金體,原來是顧城的《門前》:我多么希望有一個門口/早晨陽光照在草上/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扇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許子衿從窗臺拎起一部單反,調好光圈和焦距,對著房間的一角一落專業(yè)地拍了起來。
“又不是不回來了,犯得著拍照留念么?”蕭云將書箋夾進了一本最近常翻看的《反基督》。
“就是不回來了?!痹S子衿輕聲道,正將鏡頭對著書桌上那個黑亮通透的黑盒子,仔細拍著。
“你要去哪?”蕭云驚訝道。
“三天后你就結婚了,還會住這里?”許子衿站直身,回頭望了他一眼。
蕭云一怔,無言以對,只好低下頭摸著鼻子,嘴角掛起一絲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苦澀。
“你搬走了,我又搬進了宿舍,這里就空了,直到下一個租客的到來。所以呢,趁著現(xiàn)在還屬于我們的,就拍下來,做個紀念?!痹S子衿淡淡道,眼眸如水晶般晶瑩剔透,顧盼生輝,讓她有了一種靈動的氣息,而嘴角微笑時的那瞥楚楚動人,就像一谷深山含煙的溪水,潺潺流過心頭,將柔情捎到了全身每個角落。
“那要不要我當背景人物?”蕭云賣帥地撥了撥頭發(fā)。
“好呀。”許子衿粲然一笑,然后搖身一變,化身為一名職業(yè)攝影師,指揮蕭云進行拍攝。
而蕭云就像香港人篤信的黃大仙那樣,有求必應,無論這丫頭提出怎樣古靈精怪或者刁鉆賣萌的要求,都一一予以踐行。因為他對這丫頭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負罪感,假如感動可以用容器盛放,那她所帶來的感動早已滿溢,但他知道感動不代表愛情,就像愛情與友情,雖然只有一個字的區(qū)別,但有著天涯海角的遙遠。
“還沒好呢?”蕭云苦瓜臉,這丫頭一拍起來沒完沒了,已經(jīng)二十幾分鐘了,還興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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