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就中更有癡兒女(1/2)
魏楚和桓昱一邊聊著書院的事,一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兩人拐進一條狹窄的青石板巷子,迎面走來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高大的男子,魏楚下意識地往桓昱身邊靠了靠,給對方讓出一條道。來人垂著頭,快步與兩人錯身而過,魏楚無意識地轉了下頭,正好瞥見了那人的容貌,頓時一驚,拽著桓昱袖子的手也緊了緊,桓昱有所感,也不動聲色地抬眸去看那人,一看之下,他也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等那人走出小巷,魏楚立刻拽著桓昱悄聲跟上,男人七拐八拐地在小巷子穿行,魏楚也不好跟得太緊,只是遠遠地在他身后綴著,眼見著他走入一片小院林立的街坊區,桓昱拽住了魏楚,向她搖頭示意不能再跟上去了。
魏楚點頭,眼見這那男人消失,她才問桓昱:“看你的神情,難道你也見過這個人?”
桓昱凝眉:“我剛剛想問,你怎么會認識這個人。”
魏楚道:“我見過他的畫像,回長安后我就讓人盯著裴家,裴睢的死訊就是這個人傳回裴家的,這說明他當初很有可能也去過荊州,而且,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裴家的家奴。我疑心這里面有貓膩,讓人查過他落腳的地方,但不是這里,我倒是沒想到他在城西這一塊竟然也有住處?”
聽到魏楚這么說,桓昱恍然大悟,神情卻愈加不好看:“我五年前見過此人,若是他當時就為裴家所用,那么當年伏涂山匪亂與裴家脫不了干系……”
伏涂山匪亂魏楚也是聽說過的,她知道就是這場剿匪之戰讓桓昱在武將里站住了腳跟,也讓他得以掌控虎賁營,而最重要的是,也是當年這場亂,讓薛錄之以平叛之功,成為了九卿之一的光祿勛,權勢壓過了嫡系出身的薛閔之,使得薛家在長達五年的時間里都處于內耗狀態,若不是重生而來的魏楚和桓昱,薛家是妥妥要落到薛錄之手里。同樣的也是在這場平亂之中,陸頌之的幼子身故,讓陸頌之一直遷怒于薛錄之。
魏楚在腦中將這些關系細細地理了一理,想明白了這里面的干系,只剩驚嘆:“刨去你謀劃的那些,如果這里面別的推論成立,我只能說,裴睢死得不冤,裴家這樣厲害的手腕,他兩輩子都學不會。”
桓昱一臉認同:“如果沒有我插手,當時風頭一時無兩的薛家將在幾十年內無休止內耗,同為北方世家的韋氏會因為捧出一個外室子而顏面掃地,在士林之中抬不起頭來,而陸氏幼子會有軍功,身為僑姓世家的陸氏還會和薛錄之聯手給薛家添堵,世家第一第二的薛家和韋家都會被拉下馬來,北方世家本就唯薛、裴、韋三家馬首是瞻,這樣一來……”
魏楚笑了:“薛家生亂,韋家丟臉,只有裴家一直光風霽月,堪稱儒林典范。至于僑姓世家,什么陸氏、蕭氏本就根基就不深,不足以與北方系抗衡,裴家若是成了北方系之首,也就是成了世家之首。”
桓昱繼續分析:“更關鍵的是,伏涂山匪亂爆發之初就是沖著世家去的,這也是為什么,一場匪亂會鬧得這么大。匪亂爆發在揚州,毀損了不少僑姓世家的本族、甚至祠堂宗廟,也沖擊了揚州官衙,世家義憤至極,門生日日上書,朝廷不得不果斷出兵安撫……”
魏楚忽然笑出聲,撫了撫掌:“真是厲害,裴家這一箭都不知道射下來多少只雕了,鬧了這一出,當年應該有不少人提出應當允許世家設立私兵吧?”
桓昱點頭:“確實,裴家這時間選得太妙了,先帝剛去,新帝年幼,正是皇族對朝堂掌控最弱的時候。匪亂之后,確實有人將此事歸結于太/祖當年削去世家私兵,才導致匪民毫無顧忌。事實上,雖然長安城中的世家依舊沒有私兵在手,但是這些世家的本家,自那次之后,都巧立名目想要重設塢堡,以佃戶之名蓄養了私兵。”
魏楚狠狠皺了皺眉,咬牙切齒:“也就是說就算在長安摁死了這些世家,他們也能靠著世家私兵割據地方?”
桓昱轉頭,見魏楚露出肅殺之色,知道分裂割據這一條是真戳到了她的逆鱗上,他伸手拍了拍魏楚的肩,笑著安撫她:“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裴家雖然算計得好,可你父親這些勛貴武將也不是吃素的。太/祖當年花了多大的力氣廢除世家的塢堡和私兵,他們怎么眼睜睜看著世家輕易復辟塢堡制度?不過是因著朝廷理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世家才養了五年的兵,遠不及魏家在和陵別業的人馬。”
魏楚稍稍舒展了眉頭,心里對裴家的警惕卻是提到了最高層:“裴詢玩這一手,就算是苦肉計也是慨他人之慷,僑姓世家受了匪亂,薛家生了內斗,韋家捧出一個外室子,只有他裴家毫發無傷、好處盡得!”
桓昱點頭:“若不是今日見到這人,又聽得你說的那番話,我也沒法將五年前的匪亂和裴家聯系起來。”
魏楚轉了個身,握了握桓昱的手,已經長開的秀麗面容上滿是苦笑:“和這些老狐貍斗,我們真的是任重道遠。”
桓昱反手握住她,深邃的眸中印出她的身影,眼神溫柔至極:“即便是刀山火海,只要你我同行,又有何懼?”
魏楚聞言,笑容燦爛,眸光盈盈:“與君同行,便是黃泉路又何妨。況且,最慘的時候都經歷過了,你我還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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