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冤家路窄(2/2)
放開四蹄朝前馳去。
阿鹿自言自語:“五娘一點不老,比司空大哥還年輕呢。”
裴化堅氣得直哼哼,卻又倦于理睬,只是揚鞭催馬,閉口不言。
阿鹿一搔頭,也自默默無語。
一路上不時見有武林豪客,江湖游俠,或獨自一人,或三五成群,或大隊幫眾,俱迎面而來,策馬飛奔而過。
這一日,裴化堅御馬駛進了辰州路,大酉山地界。此地乃湖廣行省的鎖鑰,是通往川黔的必由之路,行人往來不斷。
是時正午將過,裴化堅陡然躍到衡辀的曲木上,縱目遠眺,心道:“怎會有和尚念經的聲音?”眨眼便見二十幾名番僧,皆穿白衣白裙,自轉彎處走過。
繼而拐出一輛駟馬靈轅,十六名僧人一手扶柩,一手挑著素色的招魂幡。車后又是二十多個番僧,一樣的裝束,手里敲打著木魚,口唱梵唄圓音,正在山道上迤邐西行。
裴化堅脫口道:“是白教中人出殯。”急忙跳到地下:“許是大喇嘛在中土升天了,要運回止貢寺吧?”當下執轡徐行。
阿鹿道:“阿伯還生我氣嗎?”
裴化堅一路想他不僅是百越族,而且父母雙亡,又是個孩子,不通世故倒也講得過去,氣早就消了。剛要答話,突聽身后傳來馬蹄聲,他一緊轡頭,馬車停在了路邊,尋思:“等行旅過去,歇上一會兒再走罷。”
阿鹿卻掀起車簾向后面張望。但見車后大路上健馬飛馳,須臾奔到了丈外。
前面那兩人斗然一勒坐騎,駿馬一聲長嘶,并轡緩行。遂見一只雕鸮沖下了云半,繞二人一圈,復即振翅而起,在半空飛旋翱翔。自是高樊和彭昭了。后邊馬上的乘者,一個是頭戴黑帽,面如淡金的閻熙;一個是垂頭喪氣的盛楠,熟銅棍橫于馬背上。
這四人的容貌、衣著丑陋古怪,竟爾全湊在了一起,由誰瞧上一眼,便想忘也是無法忘懷。
阿鹿慌忙放下車簾,一顆心刷地提到了嗓子眼,暗想:“又是丑婆娘!怎么會老碰見她?”
閻熙御轡行過馬車時,一摸凸起的后腦,梭一眼軟簾思量:“奇怪了!老遠望見車簾一晃,壓根沒看清面孔,怎生一種熟識的感覺?”隨在彭昭、高樊的身后,陸續而過。
盛楠耳聽馬蹄聲忽緩,舉目瞧見路邊停著一輛馬車,當即一按轡頭,啼聲得得定在了馬車的左側,上下端詳起裴化堅來。
裴化堅對著盛楠傻乎乎一笑,埋光揣測:“這悍婦料來是大力神盛楠了。那少年是誰?如何肯與鄂西雙丑同行?但愿都把我當做野賤之民罷!”
盛楠道:“閣下是故意扮成一名腳夫,我可有猜錯?”
裴化堅心底一震,躬身道:“小人以打柴為生,閑下來受雇于客人,賺幾個零用錢,也好貼補家用。”
閻熙、高樊和彭昭都勒住了韁繩,兜轉馬頭回視。
高樊道:“她居然會用‘閣下’二字,總算講了句人話!”
閻熙立刻對他橫眉,鼻孔重重“哼”了一聲。
彭昭道:“只要在山道上,看見行人就不肯放過,這回倒還算客氣些,大伙瞧著罷!”
盛楠回頭白了高樊一眼,嗔目道:“大嘴巴,你少說兩句成不成?”
閻熙道:“姐姐說得一定是了!她這一路為得甚么?別跟著瞎摻和。”
彭昭道:“你看看把腳夫都嚇成啥樣了?又點頭又哈腰的,一瞅就是個良民。”
高樊不悅道:“‘為得甚么’……還不是為護法一職?大事上羞手羞腳的,做小事拼了命地向前。說不定等戰死以后啊,那便成為長老啦!”
盛楠轉身怒罵道:“該死的扇風耳,等事后老娘再跟你算賬!”
高樊將要反唇相譏,彭昭一拉他胳膊,忙打圓場:“大家是自己人,盛姑娘消消氣啊!容我這個細眼睛說和說和成嗎?”雙眼瞇成一條縫隙,心道:“沒人敢娶的母夜叉!此行姑且讓著你,回頭再說。”
盛楠撲哧一樂道:“還是做大哥的有肚量!這一次事關重大,況且敝上差遣不由自主,我不過隨便問上幾句,延誤不了行程。”
彭昭笑道:“隨意,請自便!”
盛楠掉身說道:“車上的貴客是男是女,欲往何方?我得瞧一瞧。”兩膝一夾馬,棍頭挑開了車簾。
阿鹿雙眼噴火,目光如刀,霎時間在盛楠身上砍刺了千百遍。
裴化堅火往上撞,勉強按捺著怒火,屈身道:“娘子請了,這是小人同鄉的孩子,前往巫峽省親。一來雇誰都是雇,二來免去了顛簸之苦,里人也放心呢!”
盛楠驀然大笑道:“好一個同鄉!他叫甚么名字?”
裴化堅道:“小人的子侄名叫田滿。”
阿鹿一下跳出車外,大聲道:“阿伯,我叫阿鹿,不是田滿!”
裴化堅一睖睜,登即聲若洪鐘:“好阿鹿……”拇指一翹:“行不更名,是條硬漢子!”神態驟變:“臭婆娘!給我滾下馬來。”話出掌至,擊中了盛楠所乘的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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