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恍若新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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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之地。
晚來風急,在屋叢疏落的小鎮中呼嘯而過。整條街上只有一家小茶肆中透出些暖黃的燈光來,這才有了點人氣。
所謂的邊境之地,并非國與國或城與城的接壤之地,而是魔界與人界的交界之處。
兩族分屬異界,原本中間還隔著一個撕裂空間的無間深淵,可總有那么一些地方,異界隔離結界薄弱、時空錯亂,經常能見到兩界居民互穿亂竄,惡意偷渡越界事件也時有發生。
沒有哪些正常人愿意生活在魔族神出鬼沒、今天偷雞摸狗明天殺人放火的地方,是以邊境之地人煙會越來越稀少。即便曾經是繁華之都,一旦異界空間涇渭不分明,最后多半會來一場大遷徙,只剩下修真界派來的弟子們孤守邊境。
盧六給坐在最里面的客人斟上一碗熱茶,他悄悄抬眼,這位客人自打進門就一直帶著帷帽,看不清臉,但從身形看可以看出是個女子。
能獨自一人跑到邊境之地的女子,也不知到底是人是魔,不過介于她出手闊綽,也沒生事端,盧六并不打算深究,安安分分倒完茶就離開了。
那帶著帷帽的女子低頭擺弄著手腕上的玉鐲,就在今日,那常年溫潤的玉鐲忽然變得滾燙,同時也隨著離邊境之地越近,鐲子也越亮。一條“竹葉青”從她的袖子里鉆了出來,沖著那玉鐲吐了吐信子。
沒錯,那是被迫化形后的竹枝郎。
而那女子不必說,正是近塵峰峰主——謝清舒。
謝清舒就靜靜地坐在角落,不說話也不喝茶,她好像在等什么人,也好像只是就坐在那里發呆。
隨著最后一絲陽光消失于天際,門外傳來一陣扣扣之聲。
屋內的眾人紛紛警覺,各自備好兵刃發器,謝清舒冷靜站起,掀開帷帽:“莫慌,我來開門。”
謝清舒站在門前,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房內眾人:???
過了半晌,門外傳來了陌生男子的聲音。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謝清舒打開門,猛地撲過去:“你終于回來了,兄長!”
眾人這才探出頭看來人,此人渾身黑泥,活像是剛從墳里刨出來的,而且滿臉胡子,密密遮滿五官,明明身形清癯,臉卻搞得像個虬髯大漢。
沈垣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推了推撲在他身上的謝清舒:“月兒你都是大姑娘了,別動不動就掛人身上,況且我身上還這么臟……”
謝清舒才不嫌棄他現在的外表,她等了五年,終于等回了自己的兄長,不過眼下兄長剛從土里出來,確實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店家店家!快幫我兄長準備一大桶熱水和干凈的衣物,錢不是問題!”
謝清舒推搡著將沈垣送到里屋,隨后心情大好地用食指搔了搔“竹葉青”的下巴,縮小版的竹枝郎享受地半瞇起了眼。
——現在這樣……真好。
謝清舒帶著竹枝郎下山游歷已三年有余,終于等到了玉鐲再次亮起的那一日,她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眼中難掩欣喜。
竹枝郎見過謝清舒很多樣子,但是這樣的歡喜,他之前只見過一次,便是多年前在露水湖旁,她挽著沈清秋時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那一幕也深深地刻在了竹枝郎的心里。
如今,她終于又露出了這樣輕松快樂的表情。
——謝仙師就應該這樣笑著,她笑起來很好看……
其實竹枝郎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事。這三年來,謝清舒與他游歷天下,見識到了太多太多人界的離合悲歡,她就是要讓他明白,人與魔都是有感情的,他們都是獨特的生命,都不是可以肆意利用傷害的對象。
這其中的道理,竹枝郎何嘗不知?
但是魔族就是這樣的呀。
別的魔別的人是有感情沒錯,但是那與他何干?他沒有受那些人類的恩惠,沒有受到過任何人類的幫助,他們與竹枝郎而言只不過是陌生的異族人,沒什么特別。
謝仙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能用那些陌生人的命換謝仙師來到魔界,以此保護她不會在君上的計劃中受傷,又有什么是不能舍棄的呢?
但是經過了這么長時間,竹枝郎發現謝清舒每一日都活在自責和內疚之中,她那么痛苦,就好像一枝早春的迎春到底還是沒有逃脫寒風的裹挾,慢慢凋零。
——這不是竹枝郎所希望的。
所以他愿意選擇忍耐,選擇“懺悔”,選擇去學著“愛”人類……只要謝清舒能不再那么難過,他愿意做任何事。
謝清舒自然不知道竹枝郎的想法,她現在心心念念就是自己的兄長,也不知道兄長這幅新的軀體洗干凈后到底長什么樣,不知道會不會很像沈清秋?
水聲漸收,木門從里被打開,彌漫著水汽的房間內邁出來一個人,那人用麻布隨意地擦拭著墨發,水珠隨著他藕一般的雙臂往下流淌,在寬大白衣的襯托下,他的皮膚又白又清透,感覺脆生生的。
謝清舒默默感嘆:不愧是日月露華芝養出來的軀體。
沈垣轉過頭來,那臉竟與沈清秋有八分像,不過還多了一絲只有養尊處優的生活才能供養出來的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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