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孤鴻讓吉祥進城時順便給宋不雙帶了口信，約好了請宋不雙吃晚飯。
    \t早上吃過早飯后，齊孤鴻將長衫在桌上平展地鋪好，在一只黃銅水壺里注滿滾燙的沸水后，以壺底代替熨斗，將衣服熨燙整齊。
    \t想不起來是從什么時候起，齊孤鴻已經習慣了這種缺東少西的生活，他學到了各種各樣的竅門兒，才發現尋常人都是這樣生活。
    \t齊孤鴻本打算燙好衣服就出門，中午時，他要去虹口的艾力西餐廳見中島菡子，從這里到虹口要搭電車，下車后還有半小時腳程，如果早點出門就可以走著去，省了黃包車錢。
    \t唐鬼照例是一夜未歸，齊孤鴻對此早就習慣了，卻不想這廝今日趕巧了就在自己出門時進了家門，身后還帶著另一個人。
    \t齊孤鴻向那人點點頭算作打招呼后，對唐鬼道：“我要出門辦事兒，晚上……”
    \t話還未說完，唐鬼已經一把攥著齊孤鴻的袖子將他拽了回來，“有事兒給你說。”
    \t唐鬼的臉色不好看，院子里一家大小都在好奇地望著他，唐鬼卻對這些視線視若無睹，拉著齊孤鴻便往后院去，那人也跟在身后，將兩人塞進自己的房里后，唐鬼轉身關上房門，將門閂都插上了。
    \t天氣悶熱，唐鬼的房間又正對著陽面，房門一關，整個房里都是悶熱的氣息，齊孤鴻身上立馬冒出一層潮氣，人也跟著有些煩悶，只是難得見到唐鬼如此嚴肅，齊孤鴻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耐著性子道：“有什么事兒？你這位朋友……”
    \t齊孤鴻坐在床邊，唐鬼則在桌前坐下，他一邊倒茶，一邊頭也不抬道：“給你介紹位新朋友，他叫章山十，不是弓長張，是章杳那個章。”
    \t頭一天夜里，章山十只說要帶唐鬼去個地方卻沒說在哪兒，唐鬼跟著章山十一路走下去竟走了足足兩個小時。
    \t“你要早說這么遠，我得跟你講條件，你不背著我不來。”
    \t“你也就是在我面前說說，要是在旁人面前，嘖嘖，說出來也不怕丟你們唐家的人。”
    \t夜已深了，但空氣中的悶熱絲毫未減，四下無人，唐鬼已經解開腰帶，對襟小褂敞著，一只手在胸前扇風，半真半假道：“唐家丟不丟臉與我何干？你不是也沒拿章杳當回事兒么？”
    \t章山十認真想了想，點頭道：“難怪咱倆這么投脾氣。”
    \t“不過，你還沒說你給那個家伙下的到底是什么蠱？”
    \t“蛛籠蠱。”
    \t“豬籠？”唐鬼的手在肚皮上拍了拍權當鼓掌，“這名字我喜歡，一聽就是給奸夫淫婦用的！”
    \t“你放心，不是很毒，只是他一時半會兒動不了，那些蠱照了太陽就會化掉。”
    \t章山十以為唐鬼是擔心那個唐家人的安危，唐鬼卻砸吧著嘴道：“那你下手不夠狠啊，怎么沒給那家伙下個能讓他化掉的蠱？”
    \t“你為什么這么恨那個人？哎，不是，你該不會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吧？這很吃虧的，萬一死了都不知道死在誰手里啊！”
    \t“不勞您操心。”
    \t章山十撇撇嘴道：“你恁么就那么恨他？你們什么關系？”
    \t“關系啊，”唐鬼將腰帶搭在肩頭，搔了搔頸后道：“就是，他特別想殺我的那種關系。”
    \t“不是，剛才我可看得真著，他沒想殺你也沒想殺我，再說，你怎么知道他想殺你？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t唐鬼不知道怎么跟章山十解釋也就懶得解釋了，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經歷過才清楚，那是已經殺過自己一次的人，難不成還要跑到他面前問一句“哎你是不是想殺我”才能做定論？唐鬼打了個哈欠，雖然章山十好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唐鬼卻不想繼續，“我說，還有多遠？”
    \t“就是這兒了。”
    \t兩人對面是一座緊挨著河溝的小院，左右都是廢屋，唯有這小院還屹立得十分堅挺，后面的河溝已經干涸，下過雨后留存積水，散發著陣陣腐臭，唐鬼皺眉，“干嘛？帶我來這兒殺人滅口還是請我看你自我了斷？這地方死人都不住吧？”
    \t章山十沒說話，人已經徑自走入小院。
    \t唐鬼緊隨其后，入目可及院內雜草橫生，那土房看起來已是岌岌可危，半邊早已沒了房頂，只剩腐朽的木梁仍在茍延殘喘，正門的兩扇門板也已不知去向，橫在門框上的匾額蒙塵多年，使勁兒瞇著眼睛才能看出上面曾寫過“土地廟”三個字。
    \t“這地方一看就知道風水不好，”唐鬼一邊跟著進門一邊搖頭道：“大上海啊，多少人？隨便有人施舍一點兒，香火都不至于這么慘淡。”
    \t章山十好像突然轉了性，唐鬼這么說他都沒搭茬兒，大步流星就進了門內。
    \t院子里到處彌漫著河溝腐泥的氣味兒，唐鬼一直捂著鼻子，本以為進了門就會好些，可誰知四處漏風的小廟內，臭味竟然比外面還濃。
    \t而且，這味道不比尋常，唐鬼剛放下手便皺起眉頭，常年刀尖舔血的他一下認出了這味道。
    \t這是死尸身上特有的味道，就好像挖開荒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