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錯判(1/2)
海運碼頭對面有幾座英式建筑,三層高,不算氣派,甚至還有些陳舊,不過當時英國人建造這幾棟樓的時候,大概也沒想到海運居然會發展得如此昌盛。
是的,不光是日本人沒有想到,其實這也很出乎金家人的意外,金寒池的父親只是受人相勸開設了這么個海運業務,事情開始得隨性到甚至有些孩子氣,自然沒想到如今倒成了金家收入中不可小覷的一個部分。
此刻金順坐在辦公室里,透過窗口,隱約可見對面的碼頭。
夜已深了,碼頭上的燈光仍不少,燈塔需引領一艘艘漂洋過海的巨輪踏上回家的路,苦力們就睡在窩棚里,隨時有船來,他們就會被踢醒,趕羊似的將他們推推搡搡到碼頭上去卸貨。
碼頭是不停歇的,好像一個壯年勞力,爭分奪秒馬不停蹄,不過所謂“忙碌”說的只是碼頭上的工人,金順在金家兢兢業業多年,終于爬上了而今這凡事不需他再親自動手的位置,按理來說這種時候金順大可以住進金家為他在上海安排的宅邸中,聽著他的唱片機喝著舶來的咖啡,還可以叫上個舞女陪他共度良宵。
金順之所以喜歡坐在這里,是因為他恍然發現自己竟然也可以像金寒池一樣翹著二郎腿等著一切手到擒來,他從底層爬到了上層,這對他而言已經是生活中極大的享受。
這間辦公室以前歸金寒池那位表親金家三爺,里面擺著博古架及各種古董字畫,金順來了之后,以西洋擺設取而代之,用得久了,這辦公室已經漸漸沾染上了他的脾氣,而碼頭上的許多工作制度也因他的習性而發生改變,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掌控這間辦公室和對面的碼頭。
這意味著金順要大展拳腳的時刻終于到了。
此時,桌上擺著兩只茶杯,金順這只杯子里倒滿了熱氣騰騰的咖啡,在綠色臺燈的暖色光亮下,熱氣氤氳扶搖,而對面那杯子中的咖啡已經冷了,杯子上還留著一個冷冷的口紅唇印,金順看著那唇印若有所思。
說實話,金順第一次和日本女人打交道,長得倒和中國人差不多,除了眼睛小了點兒,鼻梁矮了點兒,但是乍看之下,總比那些金頭發藍眼睛的洋女人順眼些。
只是這女人說起話來很強硬,金順好不容易剛習慣了自己身份地位上的飛躍,如今被這樣個女人頤指氣使,心里有些不爽快,一時間怒氣起來,全然忘了她是自己的主顧,而今天下午談的事情,本來應是他來上海后最重要的任務。
金順是帶著一些任務離開北平的,金家本族沒什么大事兒,金寒池不看重這塊兒生意,所以好說話得不得了,幾乎是懶得囑托什么,金順身上最重要的任務,來自珙王爺那兒。
金順今年四十過半,他小的時候就見過珙王爺,每次來本家都是搖頭晃腦高高在上,那時候年輕的金順第一次感慨自己投錯了胎,若是能和珙王爺一樣含著金湯匙落生,自己也能一輩子不愁吃穿,靠著朝廷的餉銀理直氣壯做個廢物。
那時候哪有人會想到大清竟然這么快就沒了?
而今珙王爺身份今非昔比,金順去的那天晚上也親眼目睹王府上下因斷了開銷而一落千丈,恰好他也正聽到珙王爺的那句話,知道自己是珙王爺眼中的搖錢樹后,金順不再客氣,珙王爺也不再端什么虛架子。
雙方在飯桌上開門見山直來直往,珙王爺希望金順能將一條海運線路分給王府,讓他們暗中做些生意,這事情自然是要瞞著金寒池,而作為交換條件,珙王爺拿出了當初宮中賞賜的寶貝,同時答應將兩成收入給金順。
有本事的人賺錢賺得光明磊落,沒本事的鼠輩要學會在不見光的地方謀食,珙王爺對金順說得語重心長,他說大清朝都能滅了,金家也能滅了,他們這些外人要學會先替自己著想。
這話說得是多么情真意切?而面前那只翡翠蟾蜍,更讓金順無法拒絕。
今天中島芳子登門求見,談的正是那條被金家切斷的海運航線,之前是三爺查出船上有違禁品,到底是什么,金順并沒有仔細打聽,這事情對他來說非常簡單--金寒池提出斷了這門買賣,而中島芳子登門求見,金順只需要將她的生意引到珙王爺那條路線上去,對自己來說就是一舉兩得。
但這主意為什么今日沒有對中島芳子說呢?往好聽來說,金順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中島芳子抬抬價,這是一場拉鋸戰,在價格沒有高到讓中島芳子徹底放棄那么離譜兒之前要逼著她盡量提高費用,而要說真實原因,就是那種雖然不好聽但是絕對是事實的原因,則是因為金順不高興,不愿意讓一個趾高氣昂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這么輕易得逞。
容人之量這種事情啊,雖說所有人都認定這關乎著一個人能成事與否,可落到自己眼前時,卻沒有幾個人真正能做到。
金順歪頭打量著那只茶杯上的口紅印,依著今日中島芳子來時的態度,他預判她應該還會來找自己兩次,自己第一次的時候,自己就要格外認真誠懇地跟她繞圈子,態度當然是要一頂一地好,但是決不答應她的條件;接下來就要拖中島芳子一陣子,按照經驗判斷,應該是不超過一周,最好是在五天左右,這段時間足以讓金順摸清楚中島芳子的態度,這樣,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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