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瞎子找家(1/2)
民國十五年,政府動蕩,軍閥混戰,自廣東革命政府誓師北伐,湘西一帶的工農運動也一呼百應隨之興起,由川東返湘西的賀龍時任澧州鎮守使,上任后便開始懲辦土豪劣紳,為百姓謀求實際利益,為此遭到了趙恒惕的痛恨。
當時在湘西一帶手握重權的趙恒惕與賀龍分庭抗禮,為除掉賀龍,命令賀貴嚴、葉開鑫、陳渠珍聯合討伐賀龍,局面一時間極其混亂。
而在地方上,地方政府巧立名目,不僅增加田賦正額,并附加諸多苛捐雜稅,一年便要征收往后數年田賦;各地稅捐狀況亦極其混亂,同一地所竟有十幾數十個稅卡機關,最為甚時,一批貨物過境要繳稅十幾次,各類稅捐名頭多達五六十種;軍隊名義上為討要糧餉,實則如強盜一般,派出數連手持馬刀皮帶挨家挨戶搜刮。
軍隊要糧餉,土匪要匪款,豪紳武裝還要向百姓收繳槍彈費、團防費、保衛捐等等。
在這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惡爪之下,老百姓們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每日睜眼便是一個“錢”字橫在頭頂,種田要捐稅,出門要捐稅,土匪來打要捐稅,去打土匪還要捐稅,這個錢字不知壓垮了多少淳樸百姓,硬生生地壓毀了他們的人生。
相比之下,地處深山的舍昂山寨反倒巧妙地躲過了世態動亂的魔爪。
天已經亮了,盲丞坐在老婦人廳堂正中八仙桌旁的一張凳子上,他擺弄著手指頭垂著腦袋,臉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外面有嘈雜的聲響,但是盲丞聽不清楚,那聲音到了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一陣混沌不清的怪聲,就好像是粘在一起的面團,分不開扯不清,黏糊糊地堵在他的耳朵里。
也罷,聽不清就聽不清,沒什么好擔心,反正他們犯不上對自己怎么樣,自己是個百無一用的瞎子,對,說不清已經成了聾子。
天快亮的時候,盲丞帶著察戈跟著尋尸蠱在山里找到了守汶的下落,然而就在看到守汶的瞬間,盲丞耳朵里的尋尸蠱突然炸開,疼得盲丞當時捂著腦袋摔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團便不動了。
察戈被那狀況嚇了一跳,他呆愣半晌才推了推盲丞,這家伙被推了一下身子就軟趴趴地攤開在地上,察戈還以為他死了,摸了摸微弱的鼻息,才知道是疼暈過去了。
等察戈背著昏死過去的盲丞、牽著神志不清的守汶回到寨子里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眾人見到守汶回來,興奮不已地背著守汶便往大宅跑去。
似乎沒有人記得是察戈和那個陌生的年輕人將守汶帶回來的,他們急著去邀功,人群紛紛跑遠,只剩下察戈背著盲丞,他想去和老婦人打個招呼支應一聲就帶盲丞回家包扎傷口,老婦人卻執意將他們留下來休息。
察戈礙于老婦人的盛情難卻,同時,他感覺到這盲丞在魏大錘和刑三眼中身份非同一般,此刻他半個腦袋都是血,連半邊身子的衣裳都被血染紅了,若是就這么帶回去,恐怕那兩個兇神惡煞的家伙會要了自己的命。
老婦人將察戈和盲丞安頓在房里,留下治傷藥后,老婦人說去前堂回個話,察戈默默幫盲丞包扎了傷口。
清理耳廓中的血跡時,察戈好奇地瞇著眼睛往盲丞耳朵里面看了一眼,血污都擦干凈了,除了干涸的血痂之外,什么都沒有,察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東西在盲丞的耳朵里面炸開了,那聲響將自己都嚇了一跳,那盲丞呢?當時耳朵里面一定響得天翻地覆吧?會不會把耳朵炸壞了?
察戈將盲丞那半個腦袋擦得干干凈凈,又扯了些布條來包扎,他起初沒想到到底要怎么包,畢竟耳朵橫在中間,要繞著腦袋斜著包?可是轉念一想,察戈想起來盲丞是個瞎子,干脆直接橫著從眼睛上纏過去,反正他的眼睛也沒有用……
正當察戈剛纏了兩圈兒,盲丞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有病啊?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又聾又瞎。”
察戈被嚇了一跳,盲丞臉上沒有半點兒表情,只是嘴巴突然動了動說出這么句話,嚇得他差點兒從床上摔下去,穩住心神便有些埋怨地問了一聲道:“你什么時候醒的?醒了怎么也不說句話?”
那是瞎子醒來之后第一次發現自己聽不清聲音了。
瞎子小時候曾經掉進河里,他記得曾經有人告訴過他,落水之后不要慌不要怕,只要憋住一口氣就能浮起來,當時慌亂的盲丞就依著那句話在水里憋著氣,然后就聽到周遭的人喊他名字的聲音。
所有聲音經過一重重水面進入他耳中時變得非常奇怪,盲丞想,如果聲音是有形狀的,那時的聲音肯定是一道道曲折蜿蜒的線條。
此時,察戈的聲音在盲丞耳中就好像他落水時聽到的聲音一樣,是的,就好像他的耳朵里灌滿了水,將盲丞和整個世界隔開了。
盲丞不知道察戈在說些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察戈給他擦臉時,冰涼的毛巾把他弄醒了,忍不住又埋怨一聲道:“使那么大勁兒干嘛?不知道我嫩啊?臉都快搓破了!”
“你的耳朵沒事兒吧?”
“幾點了?怎么還不給東西吃啊?”
“我說……你能聽到我說話么?”
“還有,你就不知道給我換換衣服?全是血,都黏在身上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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