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生之代價(1/2)
人生之生,談何容易?人生之死,又談何容易?
唐鬼說完那番話之后便回了房里,后來很多年過去后,齊孤鴻始終記著自己當時是如何在烈烈寒風中,使出了全身力氣爬上哨樓圍欄,當兩條腿落在結實的木地板上時,齊孤鴻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胃里陣陣地泛著惡心,幾乎要吐出來,鼻涕眼淚也止不住地流出來。
一只手因抓著圍欄太久而脫力,不停顫抖,手腕也酸楚得好像隨時都會斷掉,兩條腿仍舊不停顫抖,可就是這些感覺,讓齊孤鴻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還要對這副身體負責。
那天晚上,齊孤鴻好像流干了自己這輩子所有的眼淚,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山下有人放鞭炮。
今天是大年初二,年節已過,雖然必然會有人注意到齊家的傾覆,但是這并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活,他們還要過年,還要慶賀,還要吃吃喝喝。
齊孤鴻突然覺得餓了。
人要是將自己往可悲的地方想,越想便越覺得自己可悲--無家之人,在寒風冷夜懸在哨樓上生死一線,年節之時失去了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還要看著別人家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可以顯得自己可悲的事情多了,但齊孤鴻知道這道理,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在經歷過一番生死之后,什么都顯得不重要了,反正眼淚也流干了,什么都結束了,既然是選擇要活下去,就得好好活著。
齊孤鴻從哨樓上爬下去的時候,幾名山匪正打著哈欠從房里出來,對著齊孤鴻的身影竊竊私語,他們的距離太遠,齊孤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么,可是那些交頭接耳的議論令他感到如芒刺在背。
如若是以前的齊孤鴻,自然是受不了這個,即便昨天一晚的經歷讓他明白了許多,可這種感覺還是令他渾身不是滋味兒。
正在這時,耳邊響起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聲,那聲音清脆,在清晨的鳥叫中顯得格外好聽,讓齊孤鴻忍不住轉過頭去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聲咳嗽聲打住了山匪們的竊竊私語,齊孤鴻循著聲音便看到了盲丞,他仍舊穿著一件打著補丁洗得泛白的長衫,此時端端坐在門廊下面的臺階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兩只手交疊搭著膝蓋,眼鏡昨日被鞭炮炸到,有一道裂痕,不過瞎子并無察覺,仍像模像樣地將那眼鏡戴得端端正正,端著那姿勢顯得略有些拿腔作調,微笑著望向齊孤鴻。
“齊少爺,昨天晚上休息得可好啊?”
盲丞的問題令齊孤鴻渾身不舒服,雖然是個瞎子,但齊孤鴻總覺得他絕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在哨樓上待到天明,于是這問題便顯得格外刻意。
齊孤鴻沉了沉聲,人已經到了盲丞面前,“請問,有什么可以吃的東西嗎?”
“有,”盲丞回答的干脆,“不過沒有白食。”
盲丞就望著齊孤鴻所在的方向,嘴角還帶著客客氣氣的微笑,可這話卻令齊孤鴻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
自己不是什么客人,也沒有什么白食給自己吃,齊孤鴻從沒想過自己想要吃一口東西竟然也會成為這么艱難的事情,這份羞辱令齊孤鴻感到一陣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憤憤然地轉身便向山寨外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只知道自己不想留在這兒。
背后立刻響起了盲丞那含著笑意的聲音,“齊少爺,這天底下啊,與‘活著’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什么地位、什么面子都是狗屁,你摸摸自己的肚子,別讓尊嚴害了性命。”
齊孤鴻沒有回身,微微側過頭,厭惡地望著盲丞所在的方向,咬著牙道:“人生在世若是連尊嚴都不要,活著有什么意思?”
“哎呀,”盲丞嘴賤,笑嘻嘻道:“說的就好像您以前有過似的。是,這千古鎮上誰見到齊少爺都要畢恭畢敬作個揖問個好,可是如若不是看著齊家的話,他們可會?您那尊嚴也好面子也罷,是打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是別人塞進你手里的,眼下齊家沒了,您那面子早就跟著埋進廢墟了。”
盲丞的聲音中始終帶著笑意,可話語卻好像尖刀,一下一下剮著齊孤鴻的心,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似乎是覺得這樣仍舊不夠,盲丞繼續道:“別人給來的尊嚴,別人也能拿走,真正的面子是靠自己賺來的,你有資格就有面子,沒有資格就沒面子。”
齊孤鴻愣了一下,突然覺得奇異,盲丞這話和唐忌夜昨晚說的話如出一轍,就好像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可是齊孤鴻稍稍琢磨片刻就明白,并非是兩人提前串通,這兩人之所以會說出一樣的臺詞,不過是因為他們說的本就是真理。
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齊家給的,沒有一樣東西是靠自己的雙手賺來的,所以齊家沒了,自己也一無所有,是真正的一無所有,從頭到腳從里到外,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沒有。
到了這一步,談什么都沒有意義,什么憤怒、痛苦、悲哀,無論這些情緒如何翻江倒海,都不能換成一粥一飯一餐一宿,他可以躲在情緒里不肯走出來,但衣食住行,這些真真切切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他的耳邊叫囂。
就比如此時,齊孤鴻大可以賭氣走出山寨,那么然后呢?去街頭乞討?去風餐露宿?且不說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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