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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八章：山下山上
    恰蘇圖山谷東側，在灌木、雜草遮掩下，藏著一條破損山道，不知是多少年前牧民放馬趕羊踐踏出來的，還是行腳商人背貨推車壓出來的，不窄不寬，單列騎兵通行綽綽有余，若是兩隊騎兵并行，八成撞得人仰馬翻。
    山谷單行道中的騎兵隊一旦被伏擊，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反擊，哪怕撤退都困難，十有八九會損失慘重。
    幸好，兀格千騎麾下一營和探馬百騎隊早已抵達山道另一邊，做好警戒措施，接應后續千騎大隊到來。
    否則，兀格千騎長真的不怎么敢走這一條單行道！
    至于托拜厄斯之前攜帶駱駝馬群行走的寬敞道路，一隊隊納哈良部的游騎來回巡查，打算一舉端掉恰蘇圖營地的兀格千騎長可不敢亂走，一旦被人發現，就不是突襲，變成強攻了。
    突襲道路，兀格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沿著腳下的隱蔽山道，放棄馬匹，借助繩索等工具進行攀爬，最后乘其不備殺入恰蘇圖營地，將營地內大小部落貴族一下子干掉。這種方式，好處在于有營地內的觀風帳探子配合，一旦殺入營地，就可迅速找到目標，直奔指定的幾頂氈帳而去，壞處在于不可能一次性攀爬上去一千人，一旦營地內的人反應過來，組織起來上千人拼死抵抗，就能堵塞住兀格千騎的攀爬道路，再來幾百把弓箭齊射，半個千騎就廢了。
    二是從納哈良部游騎隊巡查的寬敞道路進攻，區區兩、三百納哈良部騎兵是不可能擋住兀格手中的一千柔黎精騎，可是發起攻擊聲勢浩大，根本不用納哈良部游騎隊示警，山坡營地的大隊敵軍就知道了。
    在兀格千騎長考慮之時，恰蘇圖營地大帳抱怨聲不斷。
    “頭人，我們恰蘇圖周圍牧場就這么大，可是一千納哈良部兵馬過來，戰士快吃光帳里最后一塊奶酪，戰馬快吃光了我們的過冬草料，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
    “頭人，納哈良部的幾個百人隊還占了我們河谷口的圍欄草場，那可是我們牛羊、馬匹過冬避風的，底下兒郎的抱怨聲，你走出去聽聽......”
    “頭人，昨天，幾個納哈良部兵溜出營帳，在山坡下搶了一批商人的貨物，還對幾個兄弟的婆娘動手動腳，如果不是周圍族人趕到，就被他們掠回去營帳......”
    部族內突然爆發的不滿抱怨聲，恰蘇圖頭人有些挺不住，望了望旁邊的其木克百夫長，試圖讓他這個新歸附不久的部落貴人來打個圓場。
    “其木克兄弟......”
    “頭人，之前你說撥付給我們的牲畜糧食什么時候到，總不能讓兒郎們大冬天肚子都吃不飽跟在納哈良部的屁股后邊？”其木克百夫長仿佛沒有看到頭人的眼色，直接開口索要頭人允諾的物資。
    其木克率領數百青壯投靠恰蘇圖頭人，恰蘇圖頭人的確允諾撥付一批牛羊、糧食給其木克，這也是收買人心的一種手段。
    要是一千納哈良部兵馬沒來，要是帳內只有恰蘇圖頭人和其木克，撥付下去允諾的物資不成問題。
    不過，一千納哈良部兵馬的吃喝用度都要恰蘇圖供應，頭人哪里還有多余的物資，何況，手底下這么多人剛剛抱怨，一旦給了其木克物資，怎么應付其他人？
    頭人嘆了一口氣，道：“其木克兄弟，現在沒辦法，只能再苦你們一段時間，你們再忍忍，開春之后，我保證將允諾的物資一點不差全給你補上！”
    開春之后？現在都快入冬了，難不成要其木克麾下幾百人裹著夾袍、餓著肚子撐過草原寒冬，倒不如讓他們直接去死。
    其木克本來還念著幾分情誼，畢竟相處一段時間，他不是薄情寡義之人，率領幾百殘兵兄弟從焉山東邊草場輾轉千里，好不容易踏入南部草原，想著在恰蘇圖了此殘生。
    可是，先有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傳來，后有頭人的不公正待遇，他豈能不生出其他心思？
    哈么贊大頭領曾說：牧民的允諾是木制箭矢，首領、頭人的允諾是鐵制箭矢，箭矢飛不回頭，還會穩穩扎入靶子！
    一旦首領、頭人的允諾箭矢一次次沒有扎入靶子，那么底下牧人的箭矢就會插入首領、頭人的身體上。
    走出帳外，此時已是晚秋時節，其木克深吸一口泛寒空氣，仰頭一望萬里長空，思緒不由飄回千里外的南部草原，黯然片刻，眼眶忍不住泛起淚花。
    二十年前，塔什干一戰，為了一己獨活，驚慌失措的其木克逃跑了；去年，焉山草場以東，烏維部落襲擊頡秣部營地，為了率領更多欽達烈青壯突圍，憤怒嘶吼的其木克逃跑了；今日，其木克心中又生出逃跑的沖動，可是能逃去哪里？
    逃回南部草原，如果是那樣，其木克當初何必落腳恰蘇圖，直接回去豈不更好？
    逃往東部草原，投靠奇雅孛圪.奉倏大人，這次其木克肯定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害怕顫抖，勢必用生命戰斗到最后一刻。
    可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還活著嗎？
    當親隨武士詢問自己的時候，其木克給出肯定的答案，那一刻仿佛自己是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