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8)(2/2)
沒回來,事后才聽姑父說,他是在大街上給祭影教擄了去。教中全是一群滅絕人性的魔鬼,哥哥獨身陷入匪窟,哪里還有命在,但程嘉璇抱著微薄希望,覺得沒見尸身,未必便死。當月魔教又大開殺戒,將她一家殺得雞犬不留。妖人或是打量她只是個小女孩,沒多在乎,在她背上隨便砍了一刀。程嘉璇受傷不重,卻立即撲倒裝死,強撐著意識不散。耳聽得親人慘叫聲,卻也在心里留下了深深陰影。
妖人散去后,她掙扎著爬出莊園,記不得行了多遠,饑寒交迫,又經一夜喪膽銷魂,體力已達極限,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醒來后已經躺在一張紅木軟榻上,還蓋了金絲織成的棉被,聽說她暈倒在王府門前,幾個侍衛本要將她抬走,卻被攝政王阻止,又請專人好生照料。聽她述說身世后,更是善念大發,當場收她為義女,并熱心替她尋找哥哥。程嘉璇由衷感激,對多爾袞一切命令言聽計從。然而隨著年歲增長,閱歷日深,看穿了義父野心勃勃,自己也不過是輔助他奪權的一件工具。但她幼年即遭慘變,性格也頗為成熟冷酷,既能仰仗他庇佑,在吟雪宮當細作也無傷大雅。
想到往事歷歷在目,頓時怒火沖天,恨聲道:“魔教作惡多端,早晚要付出代價。女兒定當親手端了匪巢,讓他們死得比我家人還慘!”多爾袞道:“有志氣是好的,但也要掂量實力高低。那祭影教的新任教主,本王多年前打過些交道,絕對是個狠腳色。以韻貴妃這般人物,跟他明爭暗斗六年,尚且未能分出高下,你這點雞零狗碎的功夫,那就更加登不上臺面了。還是暫居幕后,暗中挑撥,讓韻貴妃去跟他斗個你死我活。這叫做不能力敵,便當智取。你身份特殊,絕不可因一時沖動壞我大事。”程嘉璇滿心不甘,也只得忍下,道:“義父教誨,女兒謹記在心。”行禮后默默退出王府。多爾袞看著她離去,想著自己登臨大位之期不遠,臉上現出了高深笑容。
程嘉璇回吟雪宮整理行裝,當天下午便即啟程,隨行者果如前言,零星無幾。這一路多是乘坐馬車,沿途也可游覽些風景名勝。幾日后到了江南沈家祠堂。順治只帶妻女入內,命其余官員靜候在外。這祠堂確是修建得規模極大,屋宇堂皇,雕飾精致,材料均為上乘。前有照壁,側托曲梁。斗拱挑檐,流線優美,結構相稱。正廳高懸金字匾額,題曰“沈氏宗祠”。一旁掛著皇帝御封的“直篤牌匾”。額妨梁馱、平盤斗、扶脊木、雀替等無一不鏤、無一不雕,刀法古樸有力,線條遒勁豪放。臺上置有沈家三公靈牌,沈世韻手持三柱香,取“敬天地,敬神佛,敬祖先”之意。跪倒在地,磕頭拜禮,遂將當中一柱香先插入香爐,次右復左,默念道:“爹,大伯,三叔,韻兒來看你們了。愿你們在那邊……一切安好,早登極樂……韻兒定會全力殲滅魔教,為你們報仇。”不由又垂下淚來。玄霜與順治也各自上香。順治心道:“國丈爺,朕一定好好照顧韻兒,請您老安息。”
沈世韻上香完畢,緩慢起身,望了旁邊的順治一眼,心里泛濫起一片柔情,這在她已是許久未有。當初答應隨他進宮,只想著借用他的權勢復仇,對他并無半分感情。而六年相處,見他確是待己一往情深,體貼關懷,無微不至,深宮中可說另無一名妃子能獲得如自己一般榮寵。現在又與他有了個可愛的兒子,有望享有尋常愛侶般的幸福,一時間滿心愧悔,真有放下仇恨,與他做一對恩愛夫妻的渴盼。但視線一落到父親牌位上,動搖的心又堅定了起來,心道:“全家無辜慘死,含冤待申;我卻因貪圖一己之歡,欲將血海深仇置之不顧,簡直天理難容!有些事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再也無法回頭,這條以魔教妖人鮮血鋪設的復仇之路,我是定要走到底的。”順治也站起身,柔聲道:“韻兒,你若是難過,就大哭一場好了,左右這里也沒有外人看到。”沈世韻心道:“他還當我是思念家人,觸景傷情……哎,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為了復仇,就能平白傷害一個全沒過錯之人么?”雙手環抱住他,順勢將頭深埋入他懷里,小聲哭泣,順治輕拍她背,低語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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