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莊主冷哼道：“武林盟主？恕我原某人不識抬舉，與江湖人士無甚往來，也沒什么能特殊招待您的。禮遇不周之處，還請見諒。”口中雖稱“見諒”，但觀滿面神情，盡顯一副唯我獨尊之勢，哪有奢求旁人體諒之意？李亦杰笨拙的點了兩個頭，也或是先入為主的敬畏作祟，在這位世外高人面前，竟是渾身都不自在。虧得原翼叫他假扮啞巴，否則訥訥失語，更要惹人輕蔑。但萬事難以顧全，兩人此前卻都未做深想，中原武林人才輩出，怎會容許一個啞巴來當(dāng)盟主？
    原莊主卻似未曾窺得其中破綻，直接將李亦杰晾在一旁，道：“翼兒，這些日子，不用束于爹爹管教，你覺著如何？我還記得往日你時有夸口，稱自己天縱奇才，全因那些個老古董規(guī)矩，才壓制了你的才能。到了江湖中，可有何不世功績，說來聽聽？”語氣不溫不火，聽來卻自令人生出種壓迫。在他兩道目光注視下，無所遁形。原翼自小聽?wèi)T了他訓(xùn)導(dǎo)，早已習(xí)以為常，不卑不亢的答道：“江湖廣闊，孩兒連日所見，最多不過冰山之一角。更多秘密，還有待深入探尋。不過此次中原一行，使孩兒受益良多。咱們的山莊雖美，卻不及外面的天地廣闊。幾時爹爹如有興致，不妨也出外游歷一番……”原莊主冷笑道：“多謝了！不想著將自己的家族發(fā)展壯大，整日里只惦記著到外頭，跟一群跳梁小丑胡亂嬉戲，你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爹的事，不勞你來操心。自四位城主議定避世隱居之日起，多少年過去了，四城分化為四大家族，但每名成員依舊安分守紀(jì)，從無一人起入世之念。唯一一個心比天高，渴望到江湖闖蕩的，偏偏出在了這一代，出在了我們原家！那就是你。哼，你是嫌爹這張面皮還不夠厚，有心要叫我在三位族兄面前，備受他們的指指點點，你就舒坦了？”
    原翼訕然一笑，但對于最初觀點，仍是不肯輕易放棄，道：“沒見識過的東西，有何資格妄予置評？事前未向爹爹稟明，確為我的不是。但只怕我要是說了，您也是絕不會答允的罷？從小到大，你教會我的就只是服從，聽你一切的命令，去讀書，去拼命練武，卻沒教導(dǎo)過我為自己的抱負(fù)去爭取，也未讓我體驗過‘人’之常情。反觀中原地界，也許他們的武功不及我，但每個人的生活，卻比我更有樂趣得多……”原莊主冷冷道：“那些碌碌無為之人，與之相比作甚？爹從小教導(dǎo)，竟叫你生出這種心思來，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出息？等他們吃到苦頭，才會明白，在這世上，唯有強者才能爭勝，才能得到掌控一切的權(quán)勢。而要成為強者，務(wù)須扎穩(wěn)根基，只有武道一途，才是一切！”
    原翼道：“不是的，人之為人，首要是活出人的精氣，而不是與虛無的武學(xué)混為一談。人上之人包羅萬象，運籌帷幄，天下之事，掐指算來，無不一一應(yīng)驗，卻是用不到他多動一根手指頭的。人下人才會整日奔波勞碌，操持生計，甚至在小飯館中，為了一個饅頭大打出手，您不覺得，那是玷污了您的‘武道’么？武功練到至高境界，若然有勇無謀，仍然只能成為旁人手下一個高等斗毆的工具，復(fù)有何益？古語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何處得來？強權(quán)逼人反，唯有以情動人，才能恒久彌堅。與中原劍客相交，我才終于懂得，咱們的招式即便再強，仍然是冷冰冰的，一板一眼的死招，唯獨缺了一種氣，一種靈魂。學(xué)武應(yīng)是由人御劍，而不是由劍御人。那就是俠義道的精神，便是俠氣！除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外，我親眼見識到了他們對兄弟之間，無私奉獻(xiàn)的情義。頭可斷，血可流，金石可鏤，唯有他們的追求，卻是堅持不懈，永不放手！我想，有了感情的人，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咱們的山莊，不過是一群群行尸走肉罷了。學(xué)會做人，總比背出一本本復(fù)雜的劍譜要緊罷？”
    原莊主冷哼一聲，即使是與親生兒子說話，語氣依舊極是冷硬，道：“盡是些幼稚的想法，未經(jīng)大事磨礪，爹爹便對你說得再多，你也永遠(yuǎn)不會懂得力量的重要。與此相比，那些零碎的感情，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垃圾。你離家以后，你的幾位叔伯，以及平家侄女，夏、柳二位賢侄，都在暗地里笑話你，同時就等著你出丑、跌跟頭。你在中原種種作為，爹一清二楚，原家少公子之名，近來也傳得尤為響亮。在赫圖阿拉以一敵眾，孤身奪得七煞索命斬，最終說舍便舍，好一派灑脫之氣！那種寶物，說什么上古至寶，仍了也就仍了，咱們才不稀罕！無論如何，總算沒在族老面前，丟了我原家的臉面。”
    原翼臉色忽然極為難看，道：“原來如此，虧我還一直自以為離家以后，將行蹤遮掩得極好。看來根本無須費那番苦功，我的一舉一動，在四大家族，在爹爹，仍是了如指掌？”原莊主道：“不錯，你雖然離家出走，犯了規(guī)矩，畢竟還沒聲稱與原家脫離關(guān)系，就仍是我原某人的兒子。你的身后，隨時有我的家仆跟隨，每日里將你的動向如實稟報。只不過是我一心鉆研武道大成，沒工夫跟你深究，索性給你足夠的自由，沒叫人將你當(dāng)場捉回來罷了。你與人動武，我吩咐他們暗中保護(hù)，一旦不敵，便出手相救。看你還能否理直氣壯的說，我這個做父親的，對兒子不聞不問？還得恭喜你，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施救過一次。也就是說，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