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8)(2/2)
曲’聞名于市井。想沉香院初遇之時,倉促間未能詳細品味,深以為憾。本座今日既能得聞,何其有幸。”
沈世韻臉色微微一變,當年流落青樓之事,向來是她心中忌諱,旁人顧忌著她貴妃身份,即使有所耳聞,也自當含混而過,唯獨江冽塵偏愛以此事譏諷。指甲刺痛了手心,記起初定計劃,仍將火氣強壓下去,露出個淺淡笑容,手指輕撥琴弦,幾個前奏過后,唱道:“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江冽塵背靠著墻壁,贊道:“好,唱得好!不愧為六年前風靡荊溪的名花魁,技藝堪稱得爐火純青,怎會不好?”程嘉璇輕嘆道:“怪不得那句話叫作‘此曲只應天上有’,假如娘娘此后當真歸西……”
沈世韻手指如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拂動,仿佛全然未受那兩人言語影響,表情也無分毫改變。旋律轉過數度間奏、高音,繼續唱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琴音甫絕,沈世韻轉首問道:“江圣君大人,你說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東西?”江冽塵不以為意,道:“天下毒物,自然以本座的斷情殤居首。還多問什么?”沈世韻微笑道:“只怕不然。”江冽塵道:“哦?愿聞其詳。”沈世韻微微一笑,輕輕埋下頭,指尖在弦上緩慢掠過,再抬起頭時已換了副高深莫測的神情,道:“人心。”話音剛落,手指連連撥動,幾根短箭自琴身激貫而出,呈四面八方合圍之勢,直射向江冽塵。
程嘉璇失聲驚呼,叫道:“小……小心!”江冽塵眼色未易,袍袖一拂,凡是撞在他衣袖上的箭桿,少數幾根當場落地,另有大半反向沈世韻擊去。緊貼她衣衫縫隙擦過,肩頭一根衣帶“啪”的崩斷,衣袖滑下了半截,香肩微露,裙袂翻飛。耳邊掠過幾陣急風,一根長發纏繞著箭尖,“嗖”的聲釘在背后墻壁處,深深沒入。稍后再看沈世韻,一身華貴衣裳處處現出裂痕,梳理整齊的發髻散下幾縷秀絲。唯獨皮肉分毫無傷。幾支箭射出時略偏了方位,彈向旁側。程嘉璇全無防備,狼狽躲閃,箭桿在腳邊插了一列,總算及時避過。
江冽塵袍袖一卷,冷笑道:“雕蟲小技!你能奈我何?”
沈世韻輕理衣裝,同樣報以冷笑,道:“自然是雕蟲小技。江圣君總不會以為,本宮就打算用這種小伎倆對付你罷?你不僅是輕視我,也輕視了你自己。剛才一點攻擊,不過是主食前的開胃小菜。現在本宮不怕告訴你,根本就沒有什么圍場狩獵,全是由本宮一手安排!連你也得給我乖乖上鉤!玄霜現下既是你的人,此事就連他一并瞞過,從你踏入吟雪宮一開始,便已入了圈套。眼下外頭盡是御林軍埋伏,并由諸位大帥帶領將士增援,里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你是插翅也難飛!弓箭手隨時彎弓搭箭以待命,箭桿上少說也涂了百八十種毒藥,雖說單一論來,沒一個及得上你的斷情殤。但那同樣是無解之毒,要不了多久,自會一命歸西。你今天是注定栽了,如何,爭爭斗斗這許久,最終你還是死在了本宮手上!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到地底下再去向我的家人贖罪罷!剛才我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而今風水輪流轉,好在我也像你一樣的仁慈,可以最后留給你一點時間。有什么遺言交待?”說罷故意向程嘉璇笑道:“小璇,多謝你替我引這魔頭入甕,你今天做得很出色,不愧為攝政王義女。立此大功,本宮擇日稟了皇上,與你相認作異姓姊妹如何?”
程嘉璇還沒醒過神來,一心只惦著適才言行可有出格之處,冷不防給沈世韻來了這一句,好半天才認清此中后果,驚道:“娘娘您……這話卻是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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