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歸來(2/3)
或許……真的是幻覺?
直到定親宴順利結束,都沒有任何人出來攪局。代瑯覺得很不對勁,如果那個男人真的還活著的話,以他的個性,能忍到現在?也許自己真的是看錯眼了吧。
定親宴后不過兩日,沈晚便撒手西去。她夙愿已了,又無法忍受連臉上都長滿血泡的慘狀,便從廚房拿了刀,自殺而死,死前特地言明,說是宦娘不必為她守孝。宦娘大慟,執意守孝一年,不著彩衣,不食葷腥,更不行成親禮,李績很是理解,便將親禮推遲到了一年之后。
然而,誰知代瑯并沒有看錯,李績到底是落了空。
沈晚去后兩日,宦娘和李績忽地被燕王叫了去。
二人雖定了親,遲早都會是夫妻,然而關系卻很是尷尬。宦娘抬步跨過門檻之時,李績見她神思恍惚,便想要攙扶一下,誰知宦娘卻分外警醒地避開了身子,待回頭看清是他后,方才有些歉疚地低下了頭。
到了地方后,李績站在宦娘前頭,先行推開了燕王書房的木門,面上一片恭謹之色。然而待他看清正與燕王交談的人是誰后,他立時氣血上涌,面色鐵青,身子完全僵在原地。
宦娘差點撞上他的后背,不由心生詫異,便自李績身后向屋子里看去。
那個男人。那個明明已經死了的男人,此時穿著一襲灰色的布衫坐在椅上,手執茶盞,面帶清淺笑意。茶香縷縷,他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狹長的鳳眸掠過李績,定在了宦娘身上,瀲滟如初,光華不減。
那個男人,性情古怪,喜怒不定,難以捉摸。他對她而言,有時是好人,有時是十惡不赦的邪魔,既可以在她母女二人困頓之時,不辭辛苦為她們送來銀錢,也可以陷她于危難之間,自己則坐視不理,既能夠親身授她劍道,也能夠親手掐著她的脖頸,將她送入怪物之口,還口呼有趣。
他殺她一次,她便也害他一回。大敵當前,他將她掩在身后,保護著她,她卻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劍穿過他的胸膛。
就是那把劍。就是此時此刻,他腰上佩著的那把長劍,通體漆黑,樣式樸素無華。
說起來,這個男人不是不會做人。石碧石赦等人在宮城中拉幫結派時,他聰明地選擇了中立,裝聾作啞,置身事外。此刻見了燕王,他的身份也算不得尷尬,更何況燕王是出了名的喜愛招賢納士,前嫌盡可不計,只要有才,只要誠心歸順,燕王來者不拒。
宦娘腦中嗡嗡作響,接連后退了數步,恨不得立刻逃離此地。
燕王見他二人進來,神情很是有些微妙,暗自斟酌著,溫聲笑道:“這件事情,說起來當真麻煩。還是請李將軍和沈女郎親自看一眼此物罷。”
下人呈上了一副卷軸,黃色布帛為底,上繡祥云瑞鶴,宦娘及李績一看便知這是圣旨。李績挺著背脊,緊緊地抿著唇,目光如同死了一般,只是按禮跪下,卻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
宦娘卻并不跪下,抬起頭來,避開徐平的目光,獨獨平視著燕王,溫聲道:“眼下朝代更迭,群雄并起。我雖為李績未婚妻子,卻并未投靠任何陣營,恕我不能認這圣旨。”
燕王眉頭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嘆了口氣,說道:“這圣旨本王已看過,卻是父皇的親跡無誤,印章也沒有問題。父皇降下的圣旨,恕本王不得不認。李將軍是本王的屬下,也不能不認。若是李將軍寧肯不再跟隨本王,也要違抗這旨意,本王雖不好多說,卻也不會阻攔。”
李績薄唇微顫,緩緩展開圣旨,但見其上寫著數行小字——
“沈氏有女,名曰宦娘,恪恭久效于閨闈,秉性端淑……朕躬聞之甚悅,茲特以指婚榮昌公主長子徐平,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他一字一頓,將圣旨中所書內容低聲念了出來,兩手緊緊攥著卷軸兩端,幾乎要將這黃色錦帛撕扯開來似的。宦娘聽罷之后,驀然想起在奉賢殿前偶遇韋后及長公主時,韋后無奈地提了句“還是要順著平兒的意思”,莫非她所指的便是賜婚?猶記得那一日,徐平特地換了華服前去覲見韋后,回來之后連衣服也不換便去南陀苑尋他,那日他心情似乎很好,會不會他那日便得了消息?
可是他卻對賜婚之事只字未提,難不成是早有算計?
宦娘咬著唇,終于將目光轉向那灰衫男人。
徐平回視著她,輕輕眨了眨眼,笑得風輕云淡,好似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他終于開口,聲音一如往昔那般從容沉緩,聽在宦娘耳中,格外令她心緒復雜,“李將軍若說為了違抗旨意,甘心背離燕王殿下,在下自然無話可說。不過,若是李將軍選擇繼續跟隨燕王,征戰四方,建功立業,那么之前的定親之說,便就此作廢,不得后悔。”
李績咬牙,死死地盯著徐平,心中的恨意不斷翻涌,頃刻間便可爆發。他緊緊攥拳,沉默良久,宦娘終于從他斷碎的語句中得到了她早料到的答案。
不是沒有真心相待,只是這真心相比他所追尋的事物而言,輕如鴻毛,微不足道。她竟重蹈了她娘親的覆轍,當真可悲。
徐平陡然站起身子,緩緩走到宦娘身側,忽地傾身向前,湊近她的耳畔,語氣冰冷而不悅地低聲道:“把耳朵上的破爛東西給我摘了,看的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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