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醫院的電話匆匆趕過去之后，見到了爸爸的最后一面?？墒沁@時候爸爸已經再次失去了意識，反倒是早上那一面更像是他們的訣別。
    之后便是喪事的繁瑣。
    凌易是一個要求一切從簡的人，可是家里的親戚朋友知道了消息還是紛紛趕來悼唁，既無法阻止也無法推拒。
    這么一來，凌易和凌旭能夠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都很少，更不要說有什么別的交流了。
    而且凌旭的存在本來就顯得很特殊，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即使凌易和爸爸都沒有說過，但關于凌旭身世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有不少的親戚知道。
    大家這一回過來，看凌旭的眼光自然就有些復雜。
    為了避免被人用帶著探究的眼光注視，凌旭平時都是默默避開了旁人。
    直到爸爸下葬那一天，等到所有的親戚朋友都離開，墓碑前面只剩下他們兄弟兩個的時候，凌易問凌旭道：“我安排爸爸跟我媽合葬，你會不高興嗎？”
    凌旭本來看著墓碑發愣，聽他問話轉過頭去，說道：“不會，應該的?！?
    凌易抬起手來，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
    “哥，”凌旭看著他說道，“我假期差不多結束了，明天就準備回去部隊報到了?！?
    凌易聽了，靜靜說道：“好?！?
    凌旭這些天一直心里很不好受，除了爸爸的去世，還有他和凌易之間的事情。他本來以為凌易在聽到他說回部隊之后會阻攔他，結果并沒有，凌易什么都沒說，就只是說了一句好。
    這幾天，凌易沒有逼迫過凌旭什么，也沒有越軌的舉動，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對方心里的想法，那一晚的事情明明發生了，在這時卻又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凌旭收拾行李打算回部隊。
    離開的當天凌易送他去車站，停下車的時候，凌易突然伸手攬過凌旭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嘴唇。
    凌旭沒有拒絕。
    親吻結束之后，凌易抱著他問道：“什么時候回來？”
    凌旭愣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
    凌易并不知道他下次什么時候有假，可還是說道：“過年的時候如果能回來就回來一趟吧，等到時間滿了該退伍就退，先回來再說。”
    凌旭聽著，愣愣地點了點頭。
    凌易摸了摸他的臉，“路上小心，到了給我打電話。”
    凌旭還是點頭。
    那個時候凌易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天真，才會以為讓凌旭離開不過是給他一個喘息的空間，讓他好好想一想，他以為最后凌旭還是會回來他的身邊，因為他覺得凌旭是喜歡他的。
    誰知道凌旭這一去就再沒了消息，并沒有給他打電話報平安，回到部隊上了也沒有給凌易打過一次電話。
    凌易打電話過去部隊知道凌旭已經回去了，可是凌旭不肯接他的電話。
    那天晚上過后凌旭就做好了決定，寧愿不要他這個哥哥了，也不肯接受他的感情。
    這一次分開兩個人徹底斷了聯系。
    直到三年之后，凌易有一年因為有事情要出差，他在爸爸的忌日提前了差不多一周時間去拜祭爸爸，卻沒料到會碰到凌旭。
    當時凌旭身邊跟了個小男孩，走路都還不是很穩。那是凌易第一次見到天天，不過當時天天還太小，已經沒了這段記憶。
    當時凌易手里抱著花從遠處走過來，凌旭也看到他了，一瞬間表情還是有些慌亂，他彎下腰把孩子抱了起來。
    凌易卻很平靜。他等了太久，從一開始無處發泄的痛苦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死心了。
    “哥？”凌旭喊他。
    凌易走到爸爸墓碑前，把手里的花束放下，同時問道：“回來了？”
    凌旭輕輕“嗯”一聲，“我回來看看爸爸?！?
    凌易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凌旭懷里的小孩身上。
    凌旭接下來的語氣明顯有些遲疑，他說：“這是我兒子。”
    凌易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是明顯在短暫的停頓之后才問他：“結婚了？”
    凌旭垂下視線，點了點頭。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凌易轉過身在墓碑前面蹲下來，用手擦了一下上面父母的照片。
    凌旭卻是原地站了一會兒，輕聲喊道：“哥……”
    凌易側過頭來對他說道：“我記得我說過，走了就不要回來。不過既然我們那個家都已經不在了，我也沒有權力再說不要你回來的話，反正祝你幸福吧?！?
    凌旭嘴唇張了張，像是喊了一聲哥，可是沒能發出聲音來。
    凌易站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兒子很可愛，好好過日子吧?！?
    那是在凌旭失去記憶之前兩個人最后一次見面，只說了幾句話，連飯也沒能一起吃一頓。凌易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死心了，到現在他才知道真正死心是什么滋味。不過也好，以后沒有什么可等待可期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