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散了，常易跟隨許澤進屋，看他睡下才出去往自己院中去。
    明亮月光照著廊下，卻見許諾正站在院中花亭處，看著夜色中看不甚清楚的幾株花草，神色甚為嚴(yán)肅。
    常易不好避開，行禮道：“大伯，怎么還不睡？”
    許諾瞥了他一眼，笑容間藏了幾分憂心忡忡：“有心事自然睡不著，你快去休息吧，怎么說也趕了好幾天路呢。”
    常易不便多問，點頭道：“這就去了，大伯也早些安歇。”
    “嗯。”許諾點了點頭，眼見常易從月亮門處轉(zhuǎn)彎，微一思索，卻突然出聲將他叫住：“等等，常易，來。”
    常易轉(zhuǎn)頭看了看他，走過來問道：“大伯有事？”
    “嗯。”許諾轉(zhuǎn)身在花亭的欄桿處坐下來，無意識的曲起手指輕敲欄桿，道：“常易，你今天是這幾年來第一次見秦沭嗎？”
    “算是吧，四年前見過，只不過那時還只是個七歲的小不點。”
    常易鬧不清他為何這樣問，站在邊上看著許諾。
    許諾思緒似乎已經(jīng)外放，兩條眉皺成了一片疙瘩，沉吟了一陣，抬頭看向常易，追問道：“那你今日再見秦沭，可有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的地方？”常易細(xì)細(xì)想了想，道：“性子變了許多，不似當(dāng)年安靜，若非容貌未變，我都要疑心是不是換了個人了。”
    許諾沒說話，只是敲擊欄桿的手指頓了頓，常易感覺出了，疑惑道：“大伯是在擔(dān)心什么嗎？”
    許諾并不答話，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似是自語一般的道：“也說不上是在擔(dān)心什么，只是總覺得百容明日去懷安寺見祟王秦毅這事有些不妥。”
    話題只要一扯上許澤，常易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緊張，忙問道：“大伯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百容去懷安寺見祟王的目的是為了不讓皇上對秦沭下手，沒錯吧？”
    常易點了點頭。
    許諾：“可是，秦沭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是不是樂意見百容這樣做？現(xiàn)如今我們只聽了秦沭的一面之詞，便認(rèn)定了皇上會對秦沭下手，秦沭跟百容生活了四年，他們之間有感情是正常的事情，秦沭這么想也無可厚非，只是我身為一個局外人，卻想不透這個理由，有些擔(dān)心百容會不會關(guān)心則亂。”
    常易道：“大約是因為四年前先皇曾對容王下過手，而皇上未曾阻攔過，這件事情讓先生感觸頗深，難免在判斷上失了偏跛？大伯是覺得事情并非如此？”
    “你想想。”許諾翻身從欄桿上下來站靠在柱子邊上，皺眉道：“容王殿下這么小小年紀(jì)，便能讓皇上那難以啟齒的宮廷秘辛泄露出來，過程當(dāng)真是他說的那般簡單？更何況我許家多年前也算是官宦人家，宮中規(guī)制還是清楚的，太醫(yī)院規(guī)矩嚴(yán)明，怎么會有忘了收卷宗這種事情發(fā)生？而且這忘記收的，還是皇上的卷宗？你不覺得這有點太難為太醫(yī)了嗎？圣體恙情卷宗泄露，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誰敢這樣粗心？況且俗話說三歲看到老，皇上小時候我是見過的，并非是那不肯追究緣由只看表面斷言的人，這種事情，他當(dāng)真不會查這事是誰出的手？那小殿下又是怎么撇過去的？這些問題細(xì)細(xì)一想可都不簡單啊。”
    “那大伯的意思……？”
    許諾摸著下巴看著庭院中被風(fēng)吹過的花草，道：“我只是覺得蹊蹺的厲害，或許……這事情并不是容王所言那般……。”
    “可是若不是容王所言，那這秘密又是怎么泄露出來的呢？”常易追問：“這事情連朝堂都吵過了，太子一事已經(jīng)被提上了案程，總不能是空穴來風(fēng)吧。”
    許諾看著常易道：“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皇上子嗣無望，這是多大的事情，這一朝被捅出來完全可以直接動搖了皇家根基，如今新皇登基不過四年，朝中局勢還未大定，這么下去免不得要大鬧一場，更何況此事一旦鬧開，皇上的選擇便只剩下兩種，要么退位讓賢，要么立皇太弟，可現(xiàn)如今還能被立為皇太弟的王爺又剩下了幾個？并非是我小人之心以人度之，只是這種事情太過明顯了啊。”
    常易回想了一下那密信上的說法，過繼太子一事被秦沭輕而易舉的一筆帶過，顯然不想多談，如果說秦沭是故意的呢？
    常易越想越心驚，唏噓道：“不過說起這事來，當(dāng)年容王被過繼于先生名下，這樣看來可還有被立為皇太弟的可能？”
    許諾一聽他說，頓時化作一聲冷笑：“你既然提起這事了，我也就直說了，此事本就奇怪，當(dāng)年容王就是再不受先帝待見，好歹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皇子，就這么隨隨便便的過繼給百容一個不沾親不帶故的書生，呵。”
    許諾輕輕搖了搖頭：“這事兒……當(dāng)真是先帝的意思？我看未必啊……。”
    “可是當(dāng)年先帝確實太過不待見容王，賜棺木一事是我親眼所見，如果說是容王故意，也不太可信，容王當(dāng)時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偏差太大了點。”
    常易這話說的懷疑占了三分，畢竟許諾說的并非無道理，真要細(xì)細(xì)想來，處處都讓人不安，一想到許澤明日要去懷安寺，常易心里也跟著打起鼓來，他反手握了衣袖轉(zhuǎn)身道：“不行，我去與先生說說，懷安寺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