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視機的夜晚了無生趣。父親一如既往地坐在床邊抽煙，不多說一句話。姐姐在煤油燈下，認認真真地納著鞋底，也無言無語。這讓本海想起歌曲《北國之春》中的那句“一對沉默寡言人”。
    剛考完試，本海不想看書學(xué)習(xí)。加之這么久沒有真正地和父親姐姐好好說話，所以他沒話找話地和他們聊天。
    “爹，姐姐，我前幾天忙著準(zhǔn)備考試，家里麥?zhǔn)找矝]幫上什么忙，讓你們受累了。”本海由衷地想表達對父親和姐姐的感恩。
    但是他的話卻招來父親和姐姐的詫異，他們以奇怪的眼光看著他，“海，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就是覺得我這么大了，沒能幫你們干活，心里挺不得勁的。”本海想看來平時和他們交流就是太少了。
    父親點點頭，“沒事就好，看來海是真長大了。”
    姐姐卻咯咯咯咯的笑了，指著海說，“你看你這身板，想干活也干不動啊。”
    父親也跟著笑了，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久違的笑聲在昏暗的房間里跌宕起伏。
    “姐姐，你也不比我壯啊，可你干那么多活。”看著姐姐瘦弱的身子，本海的鼻子一酸。
    “可姐姐是大人啊。”姐姐又低頭開始納鞋底。
    其實姐姐也才19歲，是成年人不錯，但她的身材卻并沒有發(fā)育完全，還是像個未成年的少女。
    “除了地里的糧食，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賺錢？”也許是太想改變現(xiàn)狀，本海不假思索地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怎么？遇到需要花錢的事兒了？”父親皺了皺眉頭，望向他，“放心，家里還有幾百塊錢，夠你去讀中專的。”
    本海想到自己還沒有講想考高中的事情，給父親和姐姐講，忍不住為自己的自私而自責(zé)。“爹，姐姐，我仔細考慮后還是打算上高中讀大學(xué)。”
    “預(yù)選考的不好？怕考不上中專？”父親也知道本海的學(xué)習(xí)成績只在中上游，以為他擔(dān)心考不上，“放心，萬一今年考不上，咱明年再考。”
    “不是，爹，以后中專文憑就沒什么用了，如果從長遠看還是讀大學(xué)比較好。”
    “這怎么講？”
    “這個我還真說不清楚，我們老師這么說的。”本海不知怎么解釋將來的趨勢，只好把老師搬了出來。
    “那以后考大學(xué)會不會更難？再說那還得要再上三年高中。咱們鎮(zhèn)上還沒有聽說哪個人考上大學(xué)呢。”
    本海知道這些年根本沒有幾個學(xué)習(xí)好的考高中的，根本沒有人在魯梁一中上過學(xué)，所以沒有人考上大學(xué)是很必然的事情。鎮(zhèn)上的第一批大學(xué)生還是彭秋秋和白宇博他們呢。如果自己也考高中，也許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還能成為本家村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呢。
    父親沒有讀過書，但是他希望兒子能多讀書，考上中專或者是大學(xué)能夠找到份工作，脫離農(nóng)村，吃上國糧，也算是著出了頭，也為自家賺了臉面。
    父親看看沉默不語的姐姐，嘆了口氣問：“梅，你怎么想的？”
    “爹，我沒啥意見，海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她朝本海笑了笑，“姐姐相信你，相信你中專能考上大學(xué)也能考上。”
    “梅，那又得多委屈你幾年了。”父親歉意地說。家里有個上學(xué)的學(xué)生，姑娘找婆家比較難，因為誰也不想多一個負擔(dān)。
    “爹，姐姐，請你們相信我，我不僅能考上大學(xué)，在讀高中的時候，也不會成為家里的負擔(dān)。”本海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不想讓他們?yōu)樽约憾芸嗍芾邸?
    “哎，你這孩子，嘴怎么這么會說了呢。”父親聽著他的話，心里也是高興的。
    第二天本海老老實實的在家學(xué)了一天習(xí)。幸好復(fù)習(xí)課本的時候，那些題目都還會。相信到正式考試的時候也能考出一個好成績，這更加堅定了他考高中上大學(xué)的信心。
    學(xué)習(xí)的時候時光過得很快，也很充實。晚上的時候又和父親姐姐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天。
    五月底的陽光非常和煦，照在身上熱乎乎的。黃河大堤上，一排排粗大的垂柳，在風(fēng)中搖曳著它們的綠絲絳。
    大堤外的一些田地里，也栽著成片成片的垂柳，風(fēng)吹過，綠濤洶涌。
    四個少男少女騎著自行車在黃河大堤上徜徉，不時傳來他們的歡聲笑語，讓人不由自主地感慨青春的美好。
    黃河也有沙灘，他們赤腳踩在上面，感受著松軟的泥土包圍著腳丫。
    “真想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啊！”彭秋秋興奮得忍不住大聲喊起來。
    本海也想讓時光停留，然而他知道他有許多事情要做，他需要不斷努力，以改變將來那個碌碌無為的笨大叔，給他未來的老婆丁曉燕一個幸福溫暖的人生，不再像后世那樣，為了金錢那樣的俗事而發(fā)愁。
    他們當(dāng)然見到了那些石像，石像雕刻得并不精細，很粗陋。經(jīng)過泥土的浸潤，倒也看不出這些石像是新雕刻的還是真的是古物。但肯定不是從嚴(yán)家莊附近的黃河里打撈出來的。
    本海并沒有點破這些石像的假冒偽劣本質(zhì)，看著其他三個人興高采烈的樣子，他不忍心打破這種氣氛。當(dāng)然，他更無法說出自己是怎么知道這些石像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