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一句公主當(dāng)璟是死的么，讓李宸愣了半晌。她先是驚訝，后來便是十分愧疚，再后來，便覺得莞爾。
    她歪著頭，一雙漂亮的眼睛帶著幾分笑意瞅著宋璟。
    宋璟被她瞅得有些不自在，但五官還是繃得緊緊的，冷清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跟她對上。
    看著看著，李宸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宋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李宸笑得十分俏皮，整個人湊近了宋璟，伸出手指刮了刮他好看的下顎。
    宋璟皺眉，正想將她作亂的手打下來，誰知她又更快一步將手收了回去。
    只見公主雙手背負(fù)在后，身體微微向前傾，那雙明亮的眸子里盡是調(diào)皮的笑意，只聽到公主銀鈴般的笑聲在道上響起，然后她的聲音幾分溫柔幾分調(diào)戲——
    “怎么這么酸？原來是吃醋了呀？”
    駙馬：“……”
    公主好似就是不知道體貼人一般，逮著人家的痛處就不放了，她笑得更歡，說道：“吃醋你早說啊，駙馬。”
    擺譜不成反被調(diào)戲的駙馬心里十分生氣，轉(zhuǎn)身就走。
    李宸：“哎，你慢點(diǎn)，我還沒跟大師道別呢！”
    宋璟一路奔波，臉色本就不太好，但他向來善于自持，即便此時被公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就是眼角微微抽動了下，十分自制。
    然后接下來的一整天，駙馬雖然沒有疾風(fēng)驟雨式的掀桌摔椅子，可是始終繞著公主走，顯然是不想更生氣。
    宋璟站在悟云大師院子門外看著里面正與大師辭別的李宸，拉回目光，不經(jīng)意就瞥見了一旁站姿挺拔的李敬業(yè)，恰好此時李敬業(yè)的目光也掃過他，兩人的目光碰撞了一下，隨即兩看相厭地別開了目光。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他們就無謂寒暄了。
    雖然兩人話不投機(jī)，兩看相厭，但這毫不妨礙他們心里的共同糾結(jié)：為什么李宸要是公主？
    李敬業(yè)想如果李宸不是公主是個皇子，管她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愿意追隨，大丈夫生而為人，自然是要轟轟烈烈地干一番大事業(yè)，拼個青史留名的。
    宋璟想如果李宸不是公主，什么將軍英國公，我都一腳踹開了。既然拜堂成親，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什么青梅竹馬的將軍全部都滾一邊去。
    可惜李宸是公主。
    于是將軍糾結(jié)，駙馬也糾結(jié)。
    大師在院子里跟公主說道：“將軍之事，不宜操之過急。和尚該說的都已和他說了，若將軍在邊疆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靈隱寺都會盡力而為。”
    李宸微微一笑，“大師辛苦。”
    大師聞言，雙手合十行了個禮，目光落在院子外的兩個十分出色的男子身上。
    “一文一武，確實十分難得，公主身在局中，當(dāng)心引火燒身。”
    李宸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微微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然而此刻又有什么辦法，她進(jìn)退維艱，到了這一步，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就只能進(jìn)不能退了。
    李宸心里滋味也是頗為復(fù)雜，跟母親拉鋸并不是好玩的事情，一個弄得不好便有可能是不得好死。她先是不顧一切地將宋璟綁上了她的船，如今的李敬業(yè)即使是不上船也算是濕了鞋。這兩個人如果沒有遇上她，人生軌跡大概是全然不同的，可如今她十分不負(fù)責(zé)任地將人家綁上了船，只能是盡自己所能，讓他們?nèi)蘸蟛粫蠡谶x擇了跟隨她這一條路。
    人如果是想要給自己找不好受，那是很容易的。李宸身在其中，作出抉擇時的種種考慮和個中糾結(jié)的滋味真是不足為外人道。
    李宸辭別了大師回到公主府，就在李敬業(yè)站在馬車外拱手要告辭的時候，公主又按照禮節(jié)跟李將軍說了幾句話，大概意思便是將軍即將出征，請將軍放心，長安諸事只要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都會替他照應(yīng)的。
    將軍恭恭敬敬地站在馬車外說了聲多謝公主，便十分干凈利落地轉(zhuǎn)身離開。
    而與李宸一道坐在馬車中的宋璟，看了李宸一眼。
    李宸看向他得目光帶了幾分柔和，伸手過去握了握他的手，說道：“前方將士沒有后顧之憂，方能奮勇殺敵，保家衛(wèi)國。”
    宋璟此時已經(jīng)完全沒有脾氣，只覺得心里疲憊得要命。
    李宸看他神色，干脆就把話說開了，這種時候再拖沓下去于事無補(bǔ)，不如干脆點(diǎn)。
    “廣平，有許多事情我不曾與你說，生在皇家，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得已的地方。李敬業(yè)從小便在宮中當(dāng)親衛(wèi)，對宮中許多事情看得比旁人多，也比旁人更了解。如今父親病重，我總擔(dān)心他會有什么不測，萬一真的有萬一，多個英國公李敬業(yè)總是能幫上一些忙的。只是可能我從小便與他相識，他又至今尚未成婚，因此瓜田李下，難免有人借題發(fā)揮。”
    宋璟不明白，若是圣人什么萬一，李敬業(yè)還在邊疆打仗，能幫上什么忙？正想要說李宸胡鬧的時候，卻對上了她那雙宛如秋水的盈盈雙眸，她倒是十分自動地將手掛在他的脖子上，軟聲軟氣地在他耳旁吐氣如蘭：“我以為你當(dāng)真一點(diǎn)都不在意呢？誰知竟然吃醋了。”
    雖然公主的態(tài)度很可嘉，但駙馬一回來就被公主氣得毛都炸得三尺高，哪有那么快就順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