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賞心樂事(1/2)
三更盡頭,夜已到了最沉最靜的時候。
萬籟俱寂,正該是好夢尤香之時,北鎮(zhèn)撫司衙署內(nèi)的火光卻比往常更亮。
那后院偌大的場心處正架著柴炭。
大火然熊熊,早將立在中間的那根丈許高的銅柱子燒得通瑩泛熾。
焰頭簇簇地烘騰著,越來越盛,大半個校場都通明如晝。
背后那面綿延數(shù)百步的高墻也被映得一片赤紅如血,宛如橫亙在陽兩界的忘川三途,那扭動跳dàng)的光影則更像是困在其中煎熬難耐的厲鬼冤魂。
黑黢黢的影子驀然漫過繚亂的熾暈,沉重的鐵門應(yīng)聲而開。
兩名著青袍罩甲的錦衣校尉大步走出來,后面還拖拽著一名倒伏在地的人。
那人體態(tài)苗條,顯然是個年輕女子,上的囚衣破爛襤褸,血污遍布,搖散著滿頭亂發(fā)揚(yáng)首呼。
可是口中早已下了鐵卡子,頜齒唇舌都被死死地箍住了,半個字也叫不出來。
她像是不肯認(rèn)命,兩手不停地扒撓摳抓著凹凸不平的磚石,雙腿卻綿軟無力地貼著地,不顧一切地反抗也成了徒勞,仍像條破口袋似的被拖著向前,只在后留下兩行斑斑殷跡。
堪堪走到離火堆十來步遠(yuǎn)的地方,浪已撲面燎人。
那兩名錦衣校尉先停了步,然后幾乎同時雙臂運(yùn)力,猛地左右一提,將那女子生生拽了起來,橫擔(dān)在半空里。
酒盅般粗細(xì)的鐵索原來并不是纏縛在上,而是從她的肩鎖處透過,竟已穿了琵琶骨。
那里是人的要害之處,筋脈牽制,任你有通天徹地的本領(lǐng)也使不出半點(diǎn)力氣,除非能小心地取出來,否則便形同殘廢。
果然,那女子剛被提起來就軟垂垂地耷下了子,像吊在檐下的腌臘味。
兩名錦衣校尉用力將鐵索繃?yán)酶o,腳下驀然又動了起來,徑直奔著場心那堆火而去。
等到近處,便揚(yáng)臂用力甩出,將那女子迎面摜在燒紅的銅柱子上。
一股裹挾著焦臭的濃煙騰的竄起來,低悶的哼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比任何嘶喊尖嚎都顯得凄厲,叫人不由生寒。
兩名錦衣校尉仍沒停下,繞著火堆左右兜了個圈子,把人死死地纏在銅柱上。
那女子早已遍體浴火,不見了形模樣,伏貼在那里動也不動,可手臂卻兀自還僵僵地抬著,沖向?qū)γ娴脑t獄高墻,像在無意地抓摸,又像是不甘地遙指。
秦恪從半尺寬的小窗前瞥回眼來,也不知是眼惡這酷刑的慘狀,還是聞到那股子刺鼻的焦臭味暗生不適,眉間微微蹙起,唇角卻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慢悠悠地轉(zhuǎn)過來。
“區(qū)區(qū)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彌天大罪,只管怎么料理不成,至于下這么狠的手么”
他像在教訓(xùn),可話里話外卻沒有一絲不滿的意味,曹成福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分明,挨近了陪著笑臉。
“督主宅心仁厚,奴婢起先也這么想來著,誰料這小娘們不識相,前兩就開始沒個消停,有些話還透著對督主不敬,況且奴婢想著要真是模樣須尾的料理了,回頭別是個禍害,所以嘿嘿,便自己做了主張,還請督主恕罪。”
在東廠待得久了,心思本事未見得能漲多少,折騰人的能耐卻是一天比一天強(qiáng),不過,只要不出格,倒也無傷大雅。
“成,那本督就不管了,這事兒便由你做主。”秦恪淡呵了一聲,目光轉(zhuǎn)遠(yuǎn),“走吧,到那頭看看。”
曹成福瞇眼笑著,臉上透著格外的興奮,呵腰打躬比了比手,當(dāng)先在前引路。
那巷子窄得很,容不得兩人并肩,只能一前一后地走,頭頂也甚是低矮,伸手便可觸及,瞧著便愈發(fā)顯得狹長,幾盞壁燈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深處便是一片幽暗,恍如地宮甬道。
終于走到盡頭,轉(zhuǎn)過拐角,碗口粗的鐵欄便生硬地戳入眼中。
牢門旁沒有值守的錦衣衛(wèi),而是兩排著褐衫,頭戴三山帽的東廠番役,見他來便齊刷刷地呵腰行禮。
秦恪隱約看到里頭的人橫鎖在木枷上,沒見有什么活氣兒,不知是昏死了還是怎么的。
他也無心在這里瞧,看曹成福叫人開了門,便上前矮跨了進(jìn)去。
那人果然鎖在橫枷上,兩條膀子像是都“刷洗”過,這時皮開綻,上頭已見了骨,血兀自還在往外滲。
不用問,這定然也是錦衣衛(wèi)那幫人的手筆,知道是半都留不下的人,也算是有眼色。
他唇角撩撩地向上翹,本來淡沉的眸光卻已冷寒似鐵,沒有絲毫笑意,眼角瞥了下,從旁邊撿了把燙人的烙鐵,從那垂散的長發(fā)間伸過去,挑住對方的下頜往上抬。
長發(fā)徐徐向兩旁分開,那張臉的皮色除了蒼白之外倒還一如平常,雙眼卻是血模糊,顯然眼珠子已被剜去了。
稍稍用力再一頂,那口中又有一股子半黑的血涌出來,不用看,舌頭定然也被拉了。
秦恪唇角的笑不自地咧開了些,但總覺還不夠快意。
這么干不過是憑權(quán)勢手段壓人,跟那些尋仇報怨的江湖人沒什么兩樣,算不得是真正的稱心如意。
手上拖挑的份量輕了些,那張已有些扭曲不實(shí)的臉也有了幾分活氣。
他隨手丟開烙鐵,走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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