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密云不雨(1/2)
()天真的變了。
辰時還沒過,大片大片的黑云就在東南涌起,本來大亮的天一下子昏如黑夜。
神霄宮各處的燈又重新點了起來,卻螢蟲似的發暈,虛虛的沒什么生氣,竟有些照不透這殿堂,只有走廊盡頭的紗幔后傾瀉出一片煌煌的光。
往常清靜的精舍門前此刻站滿了人,在京宗室,勛舊公卿,內閣輔臣,六部堂官都來了,烏泱泱地擠在那里,卻死寂一般的沒人吱聲,每張臉上都交織著震驚和彷徨,沉默中是別樣的冷清。
秦恪走回到殿中的須彌座旁,輕手撩開帳幔,把手上的薄紗罩燈放在邊上。
這周圍登時又亮了些,映到臻平帝側臉上卻成了強弩之末,那點暖意被壓得沉沉的,看著還是一副死氣。
其實這會子還算好的,起先剛瞧見時,人是一張蠟黃的面皮,躺在墊子上進氣出氣都探不著了,那才真叫嚇人。
御醫來了之后,先扶著硬灌了枚丹藥,接著便施針,現下不管怎么著,好歹有了喘息了。
清晨走時,人還是好好的,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成了這副光景,其中若沒有緣故,怕是誰也不會相信。
他微微抬眼,越過無動靜的皇帝,看向對面那個正挨在軟墊上泣聲不止的女人,此時正一邊垂淚,一邊緊握著臻平帝攏在道袍內的手,竟是半點不肯放松。
這夫妻情深的樣兒瞧著還真是徹心徹骨,若是不知根底的,還真想不到皇帝會避居西苑足足冷了她八年。
想當初,這謝皇后作為昭訓選在尚且儲位東宮的臻平帝身旁,甚得寵愛,漸漸蓋過了其他人去,又恰逢太子正妃早逝,臻平帝繼位之初便立她為后,執掌鳳印。
至于后來那些事,便不是人人皆知了。
他眸光定定的,不露半點鋒芒,審視般的繼續瞧著。
說起來,帝后二人差著好些歲,謝皇后如今應該才剛過四旬,瞧上去倒好像還比皇帝大上少許似的。
秦恪唇間淺淺地一撇,甚至連自己也沒覺察,微微欠身退下去,到焦芳旁邊站定。
沒多時,那當值的御醫便起了針。
“陛下究竟如何?”謝皇后不等他躬身立好,便迫不及待地帶著哭腔問,話里頭竟連那點避忌都顧不得了。
那御醫雙眼眨了眨,恭敬道:“回娘娘,陛下乃是風邪入腦之癥……”
“風邪?人不是一直都在神霄宮么,又不曾外出過,怎會惹上風邪?”
“娘娘容微臣細稟,這中風之癥分內外兩種,陛下的脈細且狹,恍如一線,乃是自身陰虛濕邪,氣血為之所阻,以至運行不利,滯于腦中,這才抱恙,并非外入風邪。”
謝皇后悲聲一止,疑惑問:“圣躬一向康健,從前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怎的無緣無故生出這個癥來?況且方才回話說,清起時人還好好的,怎么才這一時半刻便……”
那御醫清了清嗓子,續道:“此癥成因甚雜,情志郁怒,飲食無度,操勞過劇,天時驟變,一旦肝賢陰虛,風陽上擾,便極易阻痹腦脈??傊?,這病起得急,變化也快,往往迅雷不及掩耳,實難一概而論。”
謝皇后聽完先是不語,臉色漸漸寒沉下來,半晌才道:“照這么說,這癥該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們太醫院當得什么差事!怎的事前便沒一點察覺,只等到現下才來說這些話?”
那御醫打了個寒噤,腰不由又塌了幾分,喉頭咕噥了一下道:“娘娘恕罪,這個……其實年初時,臣也替陛下診過脈,還望了舌苔,當時……嗯,當時就瞧出有些沉厚帶白,還……微有青筋,這便是氣血不暢的癥狀。當時就奏明陛下,該當寧神理氣,靜心修養,飲食有度,還有……這個,最好也不要久居一處。照此刻這病勢,圣躬大安怕是要多費些時日了?!?
他說到這里,虛著那顆心望過去。
謝皇后卻沒再瞧他,垂眼抹淚嘆氣:“呵,說什么修身養性,祈福禳災,卻修出這個癥來,眼下這是福還是禍?本宮便是想不明白,陛下在這里怎會操勞過度,心思煩郁,連起居飲食都周不得了,敢是身邊的奴婢不盡心么?”
這話便是實有所指了,秦恪才剛心念一動,焦芳卻已踏上半步,躬身道:“回娘娘,前次太醫院的人請脈問診時,老奴就在旁邊,句句都替主子記下了,后來都是遵著醫囑行事,主子也確沒什么大礙。只怕便是這次閉關著實傷了身,那些日子是老奴當值,未能及時勸諫,也未能察覺圣躬違和,伏請娘娘治罪?!?
秦恪等他說完,也在旁邊跪倒:“稟娘娘,陛下閉關那幾日原該是奴婢當值,只因東廠事務牽扯,干爹體念奴婢,才替下了差事。此事是奴婢糊涂,不分輕重,若娘娘要怪罪,便請治奴婢的罪?!?
見這兩人都請罪了,其他人哪敢再站著,連那御醫在內呼呼啦啦都跪下來磕頭。
謝皇后凜眼看著伏在旁邊的一老一少,雖然身形不同,卻是一般的姿勢,一般的討厭,更是一般的叫人捉摸不透。
這樣一來,倒也不便再發作了。
她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拭淚嘆道:“本宮自然知道你們的忠心,服侍了陛下這么多年,還有誰能比你們更深體圣意?只是陛下這個樣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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