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桃李之饋(1/2)
()秦恪是寅時末出的神霄宮,殿檐下那串泛黃的燈籠還沒撤,一盞盞都在晨風里悠悠地蕩著。
他眉心的紅印子很深,澄澈的眼中帶著血絲,但瞧不出絲毫疲態,腳下仍是行云流水般的輕快,一路走下臺階,上了轎子。
山間的蟬蟄伏了半夜,這會子又不知時辰地聒噪著,風也是熱的,天還沒亮起來,就已經開始燥意逼人了。
樹影搖曳,晃得眼前一片紛亂。
他雙眼眇了眇,卻沒抬手去扯簾子,任由那風激在臉上,仿佛這樣才稍稍舒服些。
天要變了么?
本來倒也沒什么要緊,只是好像太早了點,他這場雨才剛起勢,頭上那片云就要收了,那怎么成?說什么也得盡了興才好。
他唇間淺淺地勾起,向后靠了靠,闔目養神。
出陟山門,繞過白石橋,徑向東行。宮里的鐘聲剛敲過,天又亮了些,但有些灰蒙蒙的,沿途隨處可見正做著灑掃差事的內侍。
不過盞茶工夫,轎子便回到了司禮監,曹成福就從大門口迎了出來,行禮問安,領一幫人在邊上隨著。
秦恪誰也沒瞧,徑自去了正堂的隔間。才剛在交椅上坐定,不用吩咐,便有內侍捧了那套制香的器具上來。
他仍是不說話,抬手扯了扯蟒袍的領口,便自顧自地開始調香膏。
曹成福打一照面就覷見他眉心的紅印子,知道這位爺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時房內只剩他一人,卻也沒有近前搭把手的意思。
他自來都是這樣,即便頭疼得再厲害,這種事兒也從不假他人之手,瞧著差不多的時候,上去遞個順手還成,不過也得看臉色,像今天這般還是莫要觸霉頭的好。
“稟督主,內閣這兩日的票擬都呈上來了,有幾份要緊的等著批紅照準……”
曹成福剛試探地說了兩句,見他眸光不動,眉間卻輕蹙了下,便打住了,頓一頓又改口道:“督主放心,奴婢下去就回他們,說那幾道本子已呈送御覽,過幾日等得了旨意再交內閣下發。”
說完,覷見他舒了眉眼,這才松了口氣,又道:“東廠那頭這些日子的塘報昨兒夜里也到了,奴婢都瞧了一遍,已分了輕重緩急出來,有兩份……督主是不是……”
“也擱著吧?!?
他還是沒抬眼,好歹終于開口吩咐了。
曹成福得了明令,正話也回完了,面上不由一松,便盈起笑走近兩步,從懷里摸出一只白瓷小罐,雙手放在案上:“督主請看?!?
“什么東西?”秦恪斜了一眼,語氣淡淡的毫不著意。
“回督主,是那丫頭做的,說是給督主治頭疼用。”曹成福涎著臉笑。
他手上頓了一下,這幾日心思撲在神霄宮那頭,竟把她忘到腦后去了。
想到這里,不免朝那罐子多瞧了兩眼,狹狹的眸子透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光,隨即又移轉回來,繼續拓著香膏:“關了幾天,居然還生出這心思來了,你還真就拿來給本督用?”
曹成福這回倒像早想到了,嘿嘿一笑:“奴婢哪敢不知深淺,這不是拿來給督主過目么?不過么,奴婢以為那小妮子能有大膽子,量也不敢做什么手腳,多半真是想通了?!?
若是沒想通怕也等不到現在。
秦恪不置可否地呵了一聲,看看香膏壓得差不多了,便拿金箸開孔。
“放著吧,我這兩日只怕還要守在神霄宮,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有旨意,司禮監和東廠兩頭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到時候聽我透信兒。那丫頭暫時顧不上,可也不能總留在那,回頭瞅個空把她帶回來,我有用?!?
“是,奴婢明白?!?
曹成福一副深明此意地笑了笑,知道沒話吩咐,不能擾他清靜,便打躬卻步退了出去。
秦恪這時已把做好的香膏點燃,潤白的煙氣倒流而下,馥郁醇香的味道彌散開來。
他俯近嗅著,只覺那股馨氣徐徐鉆入鼻中,一邊向上直透進腦子里,一邊向下轉入胸肺,頃刻間游遍五臟六腑,腦中的脹痛立時大為緩解,連四肢百骸也輕飄飄的,仿佛置身于云端……
過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心滿意足地吁出一聲長嘆。再睜開眼來,已是神清氣朗,恍然間有種涅重生之感。
他熄了香,這才去拿茶,手才剛摸到盞兒,就瞥見旁邊的白瓷小罐。
治頭疼?
會動手扎個針,便只道自己真是什么神醫圣手了?
秦恪忍不住嘁聲笑出來,卻好奇似的拿起那小罐,托在掌心端詳,胎形尚可,釉卻一般,上面的畫工更是拙劣,斷乎不可能是曹成福的手筆,也不知這丫頭從哪里尋來的。
搭手上去,剛拔了蓋子,立時便嗅到一股薄荷氣。
他自來最不喜的就是這味道,當即厭棄地一偏頭,眉間擰起來。
可也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嗅了一下,又覺那股子薄荷氣并不如何濃烈,也不像通常那般辛辣刺鼻。除此之外,似乎還摻雜著其它捉摸不透的味道,顯然不是隨意調制的。
又嗅了嗅,薄荷的氣味愈漸柔和,竟然將鼻中殘留的熏香味兒壓了下去,腦中輕飄飄的感覺也沉靜下來,非但沒有不適,反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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