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修身養性(1/2)
()蕭曼有一瞬間的遲愣,隨即撒手丟開簾子,像被抓包似的低頭退回原處。
“想家了?”
突然而至的問話寒風般直透進人的心窩子里。
她猝不及防地一顫,那永遠無法淡忘的傷痛才剛藏掖好,驟然間又被提起,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了。
耳畔一片沉蕭,外面所有的鼓噪喧闐都聽不見了,車輪滾動的“吱嘎”聲卻異常清晰,一寸寸從心頭輾過。
眼眶不知不覺熱了起來,熏熏地盈起一層朦朧的水霧。
“連家都沒了,還能想什么……”蕭曼終于憋不住這句話,察覺聲音哽咽,趕忙掩了口唇,揪著袍子的手不由攥得更緊,指甲生生嵌進皮肉里,用鉆心的疼壓住胸中洶涌的苦楚。
“沒家的豈止一兩個?有人卻總以為這世上就只有自己可憐。”他嗤聲冷笑,明著鄙薄不屑,卻又像在自嘲。
不錯,他也是沒家的人。
若馮正那話不錯,他是自幼入的宮,在人情涼薄的高墻禁苑里一步步踏著艱險走到今天,相較而言,自己在父母身邊那些膝下承歡的日子,實在算是幸運了。
可就算如此,便定要不擇手段,弄得天下人都與他一樣傷心么?
蕭曼心里被這幾句話攪得更亂,秦恪也沒再說話,兩下里各自沉默。
忽然間感覺有風透進來,抬眼看到窗簾被撩撩地鼓開了半扇。
他還是靠著沒動,日光傾灑在身上,被緋紅的袍子一映,陡然淡了許多,竟照不出個大概來,那張側臉半隱在暗處,也像自己剛才那樣,定定地望著窗外,一雙眸子里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馬車轉進一條巷子,記得這里該是水月坊一帶,在京城算不上繁華地界,與別處不同的便是一色卵石鋪就的道路,俗稱“魚鱗”,木制的車輪軋在上面,便止不住地顛簸。
車內本就狹窄,秦恪又坐得無顧忌,蕭曼雖然刻意躲著,仍免不了和他挨蹭在一起,那股奇楠香的味道聞在鼻中竟如同烈酒撞頭的暈眩。
她耳根灼得發燙,有些坐不住了,正不知該怎么好,就聽外頭木櫞上輕磕了兩下,那長隨傳聲進來:“稟督主,前面像是有人候著。”
秦恪眼中的異色一閃即逝,闔眼吩咐:“只管過去。”
外頭應了聲“是”,鞭兒輕響,催著那馬不急不緩地前行。
蕭曼瞧出他的嫌惡,不禁暗猜會是什么人,但又覺得跟自己沒半點關系,無謂多想,于是收起了好奇。沒多久,馬車便隨著“吁”聲停住。
簾子從外面撩開,她剛要起身,秦恪卻先一步弓身出去了。
蕭曼只能跟在后面,剛探出頭來,就看見灰瓦白墻的門戶,院墻不高,略有些陳舊,瞧著并非什么大富大貴人家的府邸。
他正詫異這是什么地方,迎面便有兩個人趨步上前,在車旁跪倒,為首的那個伏地叩首道:“小人拜見秦廠公。”
“怎么,你家侯爺還有話說?”秦恪自顧自的走上臺階,卻在門前停住腳步。
那人稍稍直起身,臉上燦笑應道:“我們侯爺說前次著實不恭,請廠公大人萬勿見怪,今日特地再命小人奉禮拜見。”
說著便催促旁邊的仆廝上前,將手中的漆函高舉過頭:“侯爺說,些許心意,不勝惶恐,萬望廠公大人笑納,凡事還請多多照拂,大恩絕不敢忘。”
“起來吧。”秦恪眼皮也沒翻一下,拿手捋著袖子,“裝的什么?打開來瞧瞧。
在大門口打開,連光也不避了?
那人抽著臉,摸不清這話的虛實,卻也不敢違拗,只得示意仆廝開鎖。
漆函甫一打開,就覺瑞氣撲面,里面橫臥著一尊巴掌大的觀音大士玉像,潤如凝脂,通體無暇,不用細看也知是難得的寶物。
秦恪這才移過眼去,眸光仍是淡淡的,分不清好惡,甚至看不出著意未著意。
“不錯,這么大一塊整料子雕成,宮里也沒幾件,莫不是先帝爺御賜的吧?”
那人連連點頭,將玉像扶正:“廠公大人慧眼如炬,這是我們老侯爺當年隨先帝經略西北,護駕有功,蒙恩受賜的寶物,上頭的梵文還是先帝御筆親書,傳到我們侯爺這輩,一直悉心收藏著,從不曾隨意示人。既然廠公大人喜歡,那便再好不過了。”
蕭曼對玉器的好壞不甚了了,這時在旁邊離得不遠,也看得眼前一亮。尤其是日頭映照下,那玉像周身恍如盈起熠熠的祥光,竟仿佛真身降臨一般。
可這等大慈大悲的東西送給他,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果然,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哂笑,她看到他唇間挑弄的那絲菲薄。
“連御賜的寶物都肯割愛,你們侯爺當真是用心良苦。要不,本督便聽聽勸,跟著觀音大士修修心性?”
“這……這……”那人身子一震,臉色立時大變,慌不選地重又跪倒,“不,不,不,我家侯爺確是誠心以寶物相贈,這個……絕無揶揄影射之意,請廠公大人千萬莫要誤會,千萬……”
“罷了,你這便回去,就說好意本督心領,但瀛山王冊妃早有旨意,事關國朝典制,實在愛莫能助。這么著吧,等明年宮中采選之期,本督一定替貴府小姐謀個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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