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卯時三刻。綠柳服侍你洗漱。”綠柳是王箬謠的貼身婢女，一如既往地在這天剛剛泛白之時，候門外等著服侍這王家五小姐。
    為人奴婢，自當為主鞍前馬后。可獨獨她只需要在自家主子洗漱和就寢的時候服侍，旁的一概不問。長久以往自己變成了王家一個閑人。
    “進來吧！”綠柳聽到門內應答，便低頭進門。
    “哐當”一聲，手中水盆應聲倒地，綠柳看呆了，眼前這個女子瓊姿花貌，不得不說今日的主子實在是太美了。一改平日里一身竹青清雅衣衫，身著一身海棠紅色，襯著霜雪皓腕格外艷麗，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頭上那朵布花，看起來已經陳舊不堪，樣式也不是適合當簪花，雞立鶴群般突兀。
    明眸皓齒一笑，盈盈眉眼，明媚如同浩海星辰，讓人移不開眼。在綠柳看來，那才是主子這個年紀應有的美好。
    “綠柳，今日的我，美嗎？”王箬謠笑問道。
    “美。”綠柳癡癡地答道。
    “那便好。”王箬謠難得漏出嬌羞的模樣。
    看著自家主子難得露笑，綠柳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綠柳瞧了，今日萬里無云，想來必定是個好日子。二太老爺生辰一定會順利進行的。”
    此話剛下，滿臉歡笑的王箬謠一瞬僵硬著，訕訕說道：“嗯，但愿吧。”
    認真收拾屋子的綠柳并未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表情的變化。
    “綠柳，幫我送個東西吧！”王箬謠把兩樣東西交到綠柳手上，“記得午時過后，再交給十小姐。”
    “為何小姐不親自送過去嗎？”綠柳納悶，近來主子與十小姐交好，形影不離，怎么要自己送東西過去。看著手上的半塊玉牌和一封書信，頓時，感覺手上沉甸甸的。
    “畢竟是王家的大日子，我怕到時候沒得空給她，就拜托你了。”王箬謠看出了綠柳的心中的困惑，便解釋道。為了不讓她繼續疑心，便催著她趕緊出去。
    坐在梳妝臺，看著銅鏡中那個不像自己的明艷少女，輕輕一笑。今天的確是個大日子，要不自己又怎會裝扮成這樣。
    女子伸手摸向銅鏡的那個人，輕聲嘆道：“最后一次了，小叫花子。”說完拿起臺上那個紫色小瓶出了屋門。
    此時的晨霧皆以退散，束束晨光灑向大地，今天這是個好日子。
    她知道今日她做出了一個選擇，一個無可奈何的選擇，一個可以讓她悔恨一生的選擇，也是最后一個選擇。
    她繼續搖著那把常帶的團扇，笑著去見她想要見的那個人。
    見到那個不情愿的獨自喝著悶酒的男人，看到如此可愛模樣，她不經意地笑出聲來。他注意到了自己，一瞬的驚艷。果然，今日的自己是美的。記得小叫花子說過，自己很襯海棠紅色，讓他想起了春雨后的海棠花，塵垢洗盡，光潔鮮妍，而她就是一朵嬌柔嫵媚的海棠花。現在想想還真被他說中，真好。
    他的驚艷過后，把頭偏了過去，假裝看著亭外的風景，深怕自己又被受騙。她欣然走了過去，同他那樣也學著看看風景，喝著小酒。許久，到底是他先撐不住了，質問自己為什么要單獨約他出來，是不是籌謀要害他。她笑而不語，內心回答道“是的。”他還是和以往一樣簡單直白，真好。
    他看到她不像平時那樣談笑風生，頓時來了氣，把他推積多少年的怨氣，一一發泄出來，說到某件事上時，還像個孩子一樣氣的直跺腳。看著她一臉的從容不迫，又問道你有在聽嗎？她聽著呢，靜靜地聽著，怕以后沒機會了。這樣他能對自己少些怨恨吧，真好。
    待他把所有的事說完，繼續喝了幾杯酒，發現與她無話可說時，便想起身離開，還未等他走出三步。她終于出生叫住了他，端起兩個酒杯，說道：“跟我喝杯酒吧，就當為了小叫花子和小騙子。”他遲疑望著遞給他酒杯，見她爽快的一飲而盡，也認命地喝了下去。他還信著自己，真好。
    他臉色不愉快地問道自己可以走了嗎？也沒聽她的回答便轉身迫不及待地離開，當然也沒看到身后女子臉龐滑過的淚花，手不停地發抖著，仿佛是在告訴自己要克制。
    見他走遠，她也跟著轉身離開。正如那日把他送進皇甫的時候，倆人相背而行，一個怨恨著，一個悔恨著。她抬頭看看已然是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她停了下來，拿下頭上布花，放在手心上，回想起自己還是小騙子的時候，不禁潸然淚下，要是那一刻換個選擇，自己跟他還會是今日這幅模樣嗎？一滴眼淚順著臉蛋滑落下來，滴在布花上，第二滴的時候，血色浸染了布花的一角，布花的主人已然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癱倒在地。朦朧間，鼻尖是屬于花草的清新味，正午的陽光籠蓋自己的全身，身體漸漸沒了力氣，嘴角的血痕還未干涸。
    那姑娘想著能在這艷陽天離開，心就不會涼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