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腳下，遠遠地望去前面是一片開闊的坡地。這是山林與平原相接的地方。土叢比較薄。種不得莊稼，野生些灌木和低矮的各樣的樹。
    驢車停下來，涼得水把驢牽到一邊，也不拴它，任由它在野地里吃草。驢是自家養熟了的老草驢，剛發過情，已經放過一頭老叫驢，現在應該是懷了驢羔子，脾氣變得溫順極了。老驢識路，自然跑不丟。
    “姐，咱在這野地里割啥？”
    小梗拿著鐮刀，一臉不知所措。
    “你看，就是開這樣花的。”
    山坡地上，灌木叢中，處處星星點點的小白花盛開著。一簇簇，小葉細細地，七七前天已經來這里看過了。這里離涼莊十里多路，在閻家村北面一里地左右。是片野地。這里蛇床子最多。
    此時是五月中旬。按理一般冬天生長的蛇床子到六月中旬才能采摘。但這里面對平原，背靠太行山，正處在拐彎山林的懷抱里，氣候要溫暖濕潤的多，五月中旬已經花開燦爛，可以采摘了。
    她昨兒去集上問過了，中草藥便宜的很。濕得品種稀罕一些的一斤才一分錢，品種普通的一分錢七八斤。
    沒辦法，只能靠量大。就這樣便宜，閻家村公社衛生所還不收，要送到縣上賣。
    這個季節能割的量大些的草藥，只有蛇床子和土牛膝。
    “這不是野胡蘿卜嗎？這東西也能賣錢？”
    涼得水薅一棵仔細看看，不相信地看著自家閨女。
    “爹，你只知道村里人都叫它野胡蘿卜，你不知道它學名叫蛇床子，醫學上又叫寸金草。性溫味苦。專治燥溫，祛風，殺蟲，溫腎壯陽。用于陽痿、宮冷、寒濕帶下、濕痹腰痛；外治外陰濕疹、婦人陰癢、滴蟲性**炎。”
    七七拿過她爹手里的蛇床子，放到架車上，
    “爹你可別小看它，它全身都是寶。枝葉種籽都能入藥。”
    “快割吧，割一車鮮的，拉到縣城看，鮮的要是能賣上價，咱就不要往家拉再翻曬了。”
    “這東西能賣錢？”
    涼得水還是不敢相信，可閨女說的一本正經，說的那些話，以前七七娘沒死時，也經常說這些他聽不懂的話。
    閨女真是越大越像她娘了。
    涼得水想到死去的前妻夏閔柔，心里一陣凄然，低頭去前面，蛇床子多的地方割去了。
    能不能賣錢不重要，閨女高興就好。
    “俺姐，你懂得真多。”
    小梗拿起鐮刀，仰起大圓臉，崇拜地望著七七。
    “小梗好好割，等姐掙了錢，也送小梗去上學。”
    “嗯。”
    小梗應一聲，低頭割地歡極了。
    七十年代農村孩子生的多，哪家都五六個。
    上小學雖說一學期也就幾塊錢。
    可村人還是不能把自家孩子全送學校去。
    大多送去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上學沒用，長大了上老婆家去了，會干活生娃就行，學那些字有啥用，又不當吃當喝的。
    涼家五個孩子，涼山自幼笨拙，學校不收。他娘就在家里自己教。夏閔柔是北京醫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涼山雖然笨些，但多少也學些。
    七七是個閨女，一出生娘就死了。
    按理她是上不成學的。但夏家兩老一直記著這事，雖然經常被批斗，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是從牙縫里擠出學費，把七七送進學校。
    七七聰明，成績極好。一直到考上衛校，都是學校成績最好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