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直面咬血續(1/3)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不是死有余辜的人。
在劍齒第二次向我索命的時候,如果不是擔心會牽連到青鳥和塞壬,我大概會像是第一次一樣交出自己的性命吧。而此刻喬甘草似乎也暫時放棄了在我是不是個壞人的問題上勸服我,卻又退而求其次地,企圖通過其他方式,讓我感覺自己至少不是個該死的人。我是能夠明白她的話術和意圖的。盡管明白,我卻找不到辦法正面辯贏她。
然而,我依然感覺她的話語存在著某些問題。是哪里有問題呢,比如說,人命是不應該用數字去衡量的?僅僅如此似乎還嫌不足,但是我一時間找不出更多的有力觀點。我想,說不定我是被她的觀點繞進去了;或者說,是我的內心卑鄙,無意識地想要順著她的話術往上爬了。所以才會無法在這里雄辯地反駁她。
“對于被我殺死之人的親朋好友來說,即使我在遠方拯救了再多的人,也比不上與他們朝夕相處的重要之人吧。”最后,我只能稍微避開她的話鋒,從不那么正面的角度老調重彈地回應她。
而這也不是空話。實際上,劍齒就是因此才會無法原諒我的。哪怕我加入了正道的陣營也無法改變,不,或許在他看來,正因為如此才更加性質惡劣吧。而雖然用惡招作為例子不夠貼切,但是我這時候確實也聯想到了惡招的經歷。
對于受害者來說,如果還有什么是比“變本加厲的加害”更加邪惡的,說不定就是加害者的改邪歸正。
我痛恨自身罪孽的廉恥心固然是真實,但是,難道過去促使我犯下罪孽的欲望就是虛假的嗎?
“你還記得小景的父母對于你救下小景這件事的感謝嗎?”喬甘草問。
“當然。”我回答。
“你也曾經從舊骨的手里舍命救過我,這件事可還記得?”她再問。
“記得。”我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面對她的道謝而手足無措,還被青鳥帶著笑意調侃的記憶。
“過去被伱殺死之人的親朋好友一定至今仍然在遠方詛咒你吧。”她說,“但是,難道只有詛咒是真實的,感激就是虛假的嗎?”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她洞徹了內心,連剛才的思考都被看取,變得不知道應該怎么回應,“這怎么……這怎么能一樣。況且無論我以后再怎么拯救他人,過去的人也無法復活。這個世界上就是有著注定無法挽回的過錯的。”
忽然,她站了起來,走到了坐著的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以為她又要說出一些企圖侵入我內心的話語了,甚至生出了些許忐忑不安的情緒。她是那么的能言善辯,又循循善誘,我很擔心自己真的會被她的話語所動搖。她的心里一定裝著很多觀點,知道要如何包裝成我無法反駁的形態,令我啞口無言。
可最后,她并沒有如我所料地傾吐出強辯的話語,只是輕輕地摟住了我的腦袋,慢慢地摸著我的頭發。我大吃一驚,不過她的這個動作里沒有任何煽情的意思,甚至令我下意識地想到,如果我有個姐姐,說不定就是這個樣子的了。現在的她就像是真的變成了我的姐姐一樣。
“但是呢,我還是希望你和青鳥可以幸福,希望你們可以迎來像夢一樣的好結局。”她慢慢地說,“不是‘應該不應該’,我打從心底里,希望你們幸福。只有青鳥可以帶給你真正的幸福,也只有你,才可以讓青鳥變得幸福。”
“我……”我再次無言。
“這既不是道理,也不是辯論。這是我的愿望。”她松開了我的頭,又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住了我的腦門,臉上露出了笑容,“所以,變得幸福吧,李多。然后把你的幸福,帶給青鳥吧。”
——
喬甘草的話語纏繞在了我的腦海里。
讓青鳥變得幸福,我真的能夠做到嗎?
當然,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哪怕喬甘草不說,我也很清楚這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做的事情。只是落實到具體的方向上,我卻只有糾葛。不管是自己的善惡問題,還是如何讓青鳥幸福的問題,我總是如此。似乎是過去對自己說過的話一語成讖了,濃烈的糾葛無論何時都像是懲罰一樣如影隨形地糾纏在我的余命之上。
我想,我一定是對不起青鳥的。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明明過去的她在山上走失的時候我只要老老實實地等候就可以了,偏偏要做多余的事情,把我和她都卷入痛苦的世界里。
如今也是,每晚翻云覆雨的歡愉過后,與她緊密相擁的我都能夠捕捉到她深藏著的強烈的寂寞。
因為我無法對她的肉體產生正確的反饋,她似乎在感受到肉體上的強烈歡愉之余,又在精神上絕望地品嘗到了仿佛徒勞地對著墻壁喊叫的滋味。即使有聲音傳回來,也無非是孤獨的回音而已。我有時候會想要演戲,讓她以為我也做得很開心,但她實在是過于敏銳,我拙劣的演技只會讓她變得更加傷心。
由于在生理層面上受到過激進的肉體改造,我甚至無法給她一個孩子。當我在不久的將來死亡之后,她就會變成孤身一人。我應該如何是好呢?
哪怕在日后找到了延續壽命的辦法,我又是否應該恬不知恥地接受呢?還是說就像喬甘草說的一樣,這其實不是應不應該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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