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擱棍(1/2)
御座之上的大周天子,面無表情,深沉的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為段臨求情的幾位官員,死死盯著華蓋殿門口朱紅廊廡前小跑的身影。風(fēng)
不知道下一刻,這個傳話太監(jiān)口中的段臨,又是怎樣的語出驚人!
“稟圣上,奴婢奉旨傳話?!?
傳話太監(jiān)抖著身子叩首,硬著頭皮將段臨接下來的話,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
“段大人說,朝中第三邪臣乃為六部天官。吏部諸官,中實險诐,巧言令色,又心疾賢。所欲進(jìn)則明其美,隱其惡;所欲退則彰其過,匿其美。有此奸臣掌‘班秩遷除,平均銓法’,圣上又如何能賞罰得當(dāng)、任人唯賢?”
吏部尚書王維全聽罷,眼中閃過一絲冷冽,正欲辯解。
那傳話太監(jiān)又道:
“如若不然,那山西都指揮使又怎么會,一聽到屯田制改營兵制的口風(fēng),就起兵造了反?可見吏、兵二部蠅營狗茍,姑息養(yǎng)奸,擢升之人盡是唯利是圖、虎豹豺狼之輩!”風(fēng)
“你!休得胡言!”兵部尚書謝懷彬?qū)χ鴤髟捥O(jiān)喝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又開始沒底。
哨鹿圍場兵變一事原本已時過境遷,段臨此時翻出又待如何?
傳話太監(jiān)應(yīng)聲閉口。
上首的皇帝蕭靖禹卻垂著眼皮,抬袖制止了謝懷彬的辯駁,極為平靜地對傳話太監(jiān)道:
“說下去?!?
“奴婢遵旨?!?
傳話太監(jiān)卻將頭垂得更低,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要得罪的人,脊背上更是冒出一片冷汗:風(fēng)
“......段大人還說,他就知道自己一番話說出來,王、謝兩家大人必會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如今將時疫不治、貪墨災(zāi)糧之罪名推到平南侯頭上;又拉出宗親扛那兼并土地之罪,內(nèi)離骨肉之親,外妒亂于朝廷,實乃饞臣所為?!?
“然則,文臣罪行罄竹難書,武將世家更好不到哪去。神機(jī)營總兵閉目塞聽、致使內(nèi)外勾結(jié)亂政;漕運總兵尸位素餐、縱容賊寇劫掠漕船;風(fēng)陸兩家更是私門成黨,以富其家。如今大周狼煙四起,北有瓦蒙虎視眈眈,南有蠻部犯上作亂,東南倭寇,東北丹巴,兵連禍結(jié)之勢漸成,全賴這些賊臣,養(yǎng)寇自重!”
聽到這里。
參奏的數(shù)人心中盡是松了口氣。自己既惹了一腦袋官司,那些領(lǐng)兵打仗明面撈油水的,也別想獨善其身!
反而是刑部尚書陸云禮,心中五味雜陳。
老師此舉,將開國四大世家得罪個遍,無非是怕陸家被他死諫遷怒,落得個教唆閣臣誹謗朝廷的罪名。也好以此,絕了自己為他求情的心思。
可是老師這般批龍鱗,到底是不值得??!風(fēng)
皇帝蕭靖禹渭然長嘆:
“如此說來,倒是朕,既無君德!又無賢能!如若不然,怎會縱得我大周朝野上下,盡是些禍國殃民的酒囊飯袋!”
二位王尚書沒有接言,謝懷彬沒有接言。
其余一干人等也沉默著,就連一貫巧言令色的太傅謝弼,也不敢于此時回圣上的話。
接著,上首的天子聲音驟然一冷:“段臨誘秦誆楚,誹謗朝廷,劉元海還等什么!打!”
傳話的太監(jiān)躬身退下,陸云禮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渾身冰涼。
午門外大雪如絮。風(fēng)
凜風(fēng)刀割般刮在劉元海臉上,他蹲下身子,看著剛剛被兩根廷杖擊在后腿彎處的,跪在石磚路面上的段臨,抬袖虛虛掩唇話音更低:
“段大人,這又是何必?死到臨頭,不給家人帶個話嗎?”
劉元海到底明白,段臨方才的那些話,亦是保全自己,此時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豈料,段臨非但不領(lǐng)情,卻是聲音更大:
“若前五邪尚不能毀我大周根基,那這一人,諂主以佞邪,墜主于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
劉元海徹底沒了耐心,倏地起身,示意御前侍衛(wèi)給段臨裹上厚棉底衣,將人按趴在石磚地面上。
“使白黑無別,是非無聞,使主惡布于境內(nèi),聞于四鄰。”風(fēng)
任由段臨繼續(xù)發(fā)瘋,劉元海沒有讓人堵上他的嘴,自己背過身去不再看他,閉眼長吁一口氣,才道:
“擱棍吧?!?
手執(zhí)廷杖的御前侍衛(wèi)當(dāng)即一聲雷吼:“擱棍!”
話音才落,一根根削成槌狀、包裹鐵皮、掛滿倒鉤的廷杖呼嘯而下,輪番猛擊在段臨身上。
“......如此者?!?
“謝太......”
“亡,國......”風(fēng)
受了這三杖,段臨再說不出半個字。
他背上的棉底衣登時被劃出個口子,鮮血從袍服中滲出,淌在雪地里,刺目一樣耀眼。
若不懂門道的見了,定是認(rèn)為這三杖用了十足的力氣,以段臨這身子骨,恐怕要不了十杖就能駕鶴西游。
可行刑的御前侍衛(wèi),不止練就了一身家傳手藝,還著實有眼色。什么時候外重內(nèi)輕,什么時候外輕內(nèi)重,光看司禮監(jiān)的腳尖就知道。
今日圣上雖下旨廷杖,可劉元海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段臨機(jī)會,著實無奈才下命行刑,就是到了這節(jié)骨眼上,他腳尖仍是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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