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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巴勃羅·聶魯達同志!——到!面對死亡(5/13)
,他們被警察擋住,不敢往前走。馬蒂爾德去鄰居家給警察局長打電話,要求他撤走警察。局長回答:“夫人,這是為了保護你和聶魯達先生。”真是天大的笑話!真是厚顏無恥!正是他們把詩人的家洗劫一空,夷成廢墟!在馬蒂爾德堅持下,警察向后撤遠了一些,這樣,周圍街道上等候的人們總算可以往前走動,進入“拉查斯哥那”了。
人們源源不斷地列隊走進來,流著淚向聶魯達致哀,和他告別。墨西哥大使、法國大使……在泥水中走進詩人被劫掠一空的家,向他告別。一位全身著黑的老人蹣跚地走來,他流著淚,迷惑不解地看著周圍,似乎在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就是被聶魯達稱為“我國的評論大師(同時又是矛盾大師)”的阿洛內。當年他曾慷慨解囊,資助19歲的聶魯達出了第一部詩集《晚霞》;后來,他也曾寫文章反對阿連德政府,因為他不喜歡“共產主義”。但現在,屠殺、搶劫、逮捕,還有這被砸成廢墟的詩人的家,讓他惶惑了,這可不是他所期待的勝利。歌唱家和作家帕特里西奧·芒斯也在人流中,他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和詩人告別的。前幾天著名歌唱家維克多爾·哈拉剛被害。這是死亡橫行的時刻,對不肯屈服的人們就更是危險,他們不得不躲藏起來。記者比希尼婭·比達爾凝視著聶魯達的面龐,他的兩眼緊閉著,但厚嘴唇上卻留著笑意。記者回憶起詩人從斯德哥爾摩受獎回來下飛機時與記者的對話。“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么?”“舊鞋子。”“哪個詞你最喜歡?”“愛。”而現在,他躺在那兒,在冒著生命危險來陪伴他的愛他的人們中間永遠地沉睡了。
一隊年輕的共產黨員走進來,他們是在附近的基曼圖出版社的工作人員。就在此時,攻占出版社的軍隊正在用裁切機粉碎上萬冊剛裝訂好的書籍,聶魯達那本9月11日正式出版的《英雄事業的贊歌》就在其中。年輕人們請求記者不要照相。他們肅穆地排成整齊的行列,舉行了沉痛的悼念儀式,和自己的詩人告別。源源不斷的人流在莊嚴的沉寂中緩緩移動著。
朋友們在“拉查斯哥那”親眼看到了、真正懂得了什么是野蠻和殘暴。“生命之樹”,這件墨西哥民間藝術杰作成了碎片,比希尼婭小心地從一堆碎片中撿出一個小小的泥塑圣母像。臥室里,床已粉碎,床墊上滿是泥靴子印。唯一幸免于難的是刻著兩個連在一起的大寫字母P和M的石砌壁爐。三樓藏書室和四樓工作室里散發著一股很濃的焦煳味。羅伯托·帕拉達撿起一張燒焦的書皮,上面印著:《對生活的悲戚感情》,作者:米格爾·烏納穆諾。他含著淚把紙撫平,裝進口袋。座鐘被開了膛,擺錘被拽走,指針也不見了。滿地是撕爛的、燒焦的書籍、畫冊。畫上的人眼被刺刀戳成黑洞。人們從水流里撈出的餐具、托盤、陶瓷器、書、畫……堆成一座小山。
一個聲稱是皮諾切特副官的軍官帶著一群士兵、卡賓槍手走進來,說是來吊唁,但卻不摘頭上的帽子和鋼盔。他問,聶魯達的遺孀或親屬在哪兒?切拉·阿爾西雷斯激動地回答:“我們所有的人都是聶魯達的親屬!請尊重我們的哀悼!”阿伊達·菲格羅亞指給他們看周圍的一切:“在你們造下的這座廢墟里我們為聶魯達守靈。我們需要安靜,請尊重我們,不要打擾我們對詩人的悼念。”周圍的人們沉默地怒視著他們。最后,他們像喪家之犬一樣狼狽地溜走了。軍政府曾發通告為聶魯達去世哀悼3天,從詩人去世時算起。但從通告發出到截止時間只有兩個小時,即它的有效期實際只有兩個小時。馬蒂爾德是看著這個佩著閃閃發光金銀絲帶的副官走進來的,但是,她緩緩地轉身上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她拒絕接受軍政府的吊唁,是的,她拒絕!智利被釘上十字架,鮮血還在流,而他們正是罪魁禍首!聶魯達絕不是他們的朋友。可惜詩人去得太匆忙,只來得及在回憶錄中寫出一章對他們的譴責。但就是這一章,已經擊中要害,把他們永遠釘死在恥辱柱上。
25日清晨,宵禁解除后,作家、大學生、工人、婦女……從四面八方匯集到“拉查斯哥那”,無數雙手抬起聶魯達的棺材,走向墓地。一路上,人流不斷從大街小巷涌出匯入這支送葬行列。這是一支勇敢者的隊伍,人們冒著生命危險來和自己的詩人告別,為他送行。街道兩旁是一輛接一輛的兵車,機槍、自動步槍全都對準送葬的隊伍。卡賓槍手們駕著摩托車在隊伍旁竄來竄去,隨時準備沖進人群。戴黑色貝雷帽的士兵在街口迎著人們平端起槍瞄準。但是,隊伍仍然在前進,人們目不斜視,望著前方,仿佛沒看見閃著寒光的黑洞洞槍口正對準他們。而且,加入這支隊伍的人越來越多,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而路旁的軍車也一輛挨著一輛,不見盡頭。這是史無前例的由舉槍瞄準的士兵“護送”的葬禮。為一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為一個詩人,他們出動了多少軍隊?!
這時,行進的隊伍中響起一個高亢的聲音:
將軍們
賣國賊:
瞧我死亡的房屋,
瞧那破碎的西班牙:
……
這是基曼圖工會主席,他高聲朗誦起《西班牙在我心中》。人們跟著他齊聲背誦,聶魯達的詩智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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