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賣身(1/2)
?喜子躺在床上,秋娘在院門口曬蘑菇竹筍,石桂上山去挖,裝上一簍才能換個十個大子兒,一季也攢不出看病的錢來。
她見著石桂先是笑,等看見陳娘子,慌忙立起來,膝蓋上的竹籮滾下去,筍干滾了一地,見著陳娘子還有甚個不明白的,可偏偏卻窘迫的說不出叫人走的話。
里頭于婆子聽見聲兒出來,先看見滾了滿地的筍干,才剛罵一句,抬頭看見陳娘子,臉上立時換了顏色,她早想著把石桂賣掉,兒子不松口,就見天的跟兒媳婦吵嚷,又不是親生的,原來就是撿來的,吃了這些年的飯,可不得還報些。
每到她張嘴,秋娘就恨不得能捂了石桂的耳朵,怕她聽了不是親生的話就遠了她們,只得告訴她這是阿奶不喜歡她,胡說的。
石桂一向不說破,可于婆子原來是怎么折騰秋娘的,她俱都看在眼里,村里似她這樣難纏的婆婆卻也少有,家里哪個不干活,只有她見天兒的翹了腳不動,哪個女人不下地,她卻連帶孩子都不沾手,不獨是石桂,就是喜子,眼看著石桂能帶孩子,也都扔給石桂帶,閑著在家曬日頭。
于婆子自來不給石桂好臉,看她吃飯直瞪眼,撈上口干的,她就要敲筷子,這會兒卻笑得眼睛都瞇縫起來,伸手就要捏石桂的胳臂:“她看著瘦,可有力氣呢。”
秋娘抖了嘴唇,這一季的稻種不買來,地就要荒上半年,到了秋天又要收租,家里連牛都賣了,羊也沒養成,這幾天丈夫還非下地,先把地犁起來,累得倒在地里,叫人抬回來,一褲子都是血。
她看看女兒,再看看陳娘子,抖著嘴唇就是說不出個“不”字兒來,石桂轉身進房,喜子躺在床上,見著她細細叫一聲姐姐,石桂摸出糖來,送到他嘴邊,喜子眼睛亮晶晶的,張開嘴,伸了舌頭舔一下,砸吧著嘴巴,心里惦記著要吃石桂糖,沒旱的時候答應他的,他一直記到現在。
陳娘子一走,屋里摔瓦喝罵,男人吼了一聲,跟著又沒了聲息,于婆子哭天嚎地,還是那些車轆轤話,甚個寡婦人家養大了兒子不容易,恨不得割肉喂了他,這會兒竟想餓死老娘。
喜子一雙眼晴盯住石桂,小手握了她的手指頭,把石桂拉過來睡在他身邊,石桂拍著喜子哄他睡,吃了糖,他夢里都是甜的。
夜里就跟過節似的,秋娘把挖來的筍子片的薄薄的,三文錢換了一塊老豆腐,燒過蝗蟲的池塘那一層灰,倒養了許多肥泥鰍,拿竹筍換了兩條來,切成段燒湯,烙了幾張餅,把給石頭爹補身子的雞蛋都拿了出來,香噴噴幾大碗全端到石桂面前。
于婆子聞見香在外頭跳腳,可她這會卻不敢吵,隔了窗子咽唾沫,背著兒子說了百來句媳婦不孝順,石桂立起來“啪”的一聲關上窗戶,于婆子在外頭唬了一跳。
石桂拿著勺子一口口喂喜子喝湯,原來白胖胖,如今瘦得豆芽菜一樣,成了個大頭娃娃,這會兒抱著湯碗喝個不住,肚皮吃得圓圓的,兩腿一伸躺到床上:“要是明天也有,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娘子就來接石桂,秋娘眼睛腫成核桃樣,石桂反過來勸了她:“娘回去罷,過年的時候我給喜子捎吃的來。”
屋里兩個躺著,只有秋娘送她,抱了她只是垂淚,從頭頂一直摩挲到手掌心,看了一夜抱了一夜,可怎么也沒抱夠,不是她親生的爹娘,可這么待她也不差什么了。
家里有了錢就想著給她裁花衣裳做裙子,這么丁點大的姑娘家,村里誰也沒能戴上銀丁香的,年景好的時候也給她買了來穿耳朵眼,更不必說還有個于婆子見天嚼舌,過得雖苦,日子卻是順心的,越是這樣,她越是不能叫這個家就這么散了。
秋娘跟在油車后頭走了長長一段路,出了村口,過了石橋,石桂就這么掀了車后的簾子看著,秋娘一路走一路哭,她咬著唇兒不落淚,手指頭攥得緊緊的,一定還要回家來。
天還沒亮透,四處都是霧,秋娘的影子越來越淡,到再也瞧不見了,剩下滿眼凄凄茫茫的野蒿草,她才轉回去坐正了身子,一車的女孩兒,彼此看一看,俱都不出聲。
青布油車里擠擠挨挨著坐了七八個,一個個相互挨著,頭碰了頭腳對著腳,小道上坑坑洼洼,長草里埋著亂石,不時就顛簸一下,車身跳高了再落下,到了這兒就是出了村子了,石桂最后看了一眼村口,記著那棵古槐樹,把蘭溪村三個字刻在心上,
驢車慢慢悠悠往前行,不知是誰先沒忍住,低聲啜泣起來,先時聲兒小,車外頭人也不當回事,等這一圈女孩都忍不住哭了,外頭一掀簾兒,陳娘子眼兒往她們身上一溜:“哭甚,這是帶了你們去過好日子了。”
石桂把小包裹放在膝蓋上,打里頭摸出個些糖塊來,就是白大娘給的那角,秋娘全要給她帶著,她把糖拍碎了,留了一大半給喜子。
糖粒黑乎乎的,可石桂一拿出來,這些姑娘們便都收了聲,腮上還掛了淚,一抽一抽的看著她。
她笑一笑,把手攤出來:“吃罷?!?
膽大些的伸過來拿,膽小的怯怯望著,石桂再往前送,這才敢拿了,含在舌尖上一點點等著它化開,快兩三年沒見這零嘴了,這會兒吃著,雖不哭,怎么也笑不出來。
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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