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孟紓丞回到溫泉莊子上時已經(jīng)天黑了。
    “父親讓兒子問候您,再給您帶句話?！泵霞傌﹣眈T夫人院子給她請安。
    孟紓丞今日散職后先去接了老國公，送老國公回府后才來了宛平。
    馮夫人笑著搖頭：“他有什么話要說？還托你帶口信。”
    “父親說讓您再在宛平住幾日，他明日過來?！泵霞傌┱f。
    馮夫人眉頭蹙起：“讓他別折騰了，他這把年紀就不該出去胡鬧,去了一趟遼東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小毛病,你瞧他臉色如何？”
    孟紓丞只說：“兒子已經(jīng)讓徐大夫進院照料了?！?
    馮夫人聽完,便知道不好,沉思片刻，轉(zhuǎn)頭吩咐君蘭,“你讓人收拾行李，明早我們先回府，別驚動大太太她們。”靈魊尛説
    又看向孟紓丞：“你院子里又怎么安排？”
    孟紓丞知道她說的是衛(wèi)窈窈：“讓她再多玩兩日，等回府后，您再教教她。”
    馮夫人這個年紀眼睛已經(jīng)逐漸渾濁，她看著孟紓丞的眼神卻格外清晰，沒有說話，屋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內(nèi)里暗潮涌動。
    孟紓丞神色如常，將手里的茶盞輕輕地放到茶幾上，目光清正平和：“母親此事心中所想,便是兒子心中所愿。”
    “晞哥兒！”馮夫人面色正肅,難得喊他幼時乳名,“你自小知道分寸?！?
    孟紓丞手掌半攏著寬袖,聽到她的話,食指微動,不急不緩地說道：“兒子現(xiàn)在也知分寸,請母親放心,想娶她為兒子的婦人并非兒子一時沖動?！?
    孟紓丞挑明了話，馮夫人再也無法裝聾作?。骸翱墒撬??！?
    馮夫人停了停：“你的妻子不說高門大戶，但起碼……”
    馮夫人不想傷他的心，一時說不出什么難聽的話。
    孟紓丞低頭一笑：“母親放心，窈窈她家世再清白不過?！?
    馮夫人皺眉：“你尋到她的家人了？”
    “雖不是累世官宦，公府侯門勛貴之族，但也是正經(jīng)讀書人第，過些日子情況再明朗一些，會告訴母親，”孟紓丞抬眸看著馮夫人，“母親，退一萬步講便是她出身不明，兒子也是這個想法。”
    到鎮(zhèn)國公府這個地位，已無需姻親助力，更何況以孟紓丞的身份想要什么樣的妻子沒有，從前未遇到喜歡的，也不曾將就，如今遇到合心意，更沒有要娶旁人，委屈心上人的道理。
    馮夫人清楚她無法左右他下定決心的事情大。
    “你從前不會這樣任性?！?
    “但這是兒子第一次自己想要的?！泵霞傌┞曇羝降?jīng)]有任何情緒。
    馮夫人卻猛然一愣，心揪了一下，她自然清楚他這些年為了孟氏的辛苦，看著他好半響沒有說話：“你可知你的妻子要承擔(dān)什么責(zé)任？”
    “兒子知道，窈窈很聰明，只要她想學(xué)，便能學(xué)得很好，便是她哪里做的不好，也無妨，有兒子在，誰又能小瞧她，欺負她?！泵霞傌╇y得與馮夫人說心里話。
    旁人說這話，馮夫人只會覺得狂妄和年輕，但這是從她最優(yōu)秀的兒子嘴里說出來，她從不懷疑他的話，更知道只要他說出口的事情就一定會實現(xiàn)，他說要為他心愛人撐腰便會撐一輩子。
    馮夫人心頭紛亂，但沉下心，仔細想想，從他第一次反常地領(lǐng)了女子回府，她好像隱約就察覺到事情遠不止如此，當時未阻難過問，現(xiàn)在又從何干涉。
    孟紓丞從正廳出來，徑直出了院子。
    離院子還有一段距離，他停駐腳步，朝不遠處的樹桿看去，身后的侍隨被他抬手示意退下，
    夜色黑漆，燭光暗淡，樹桿后的一抹亮色格外醒目。
    忽然沒了動靜，衛(wèi)窈窈有些疑惑，忍不住探頭，對上孟紓丞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慌張，嘻嘻笑著跑出來，小跑到他身邊：“我來接你啦！”
    孟紓丞神色舒展，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怎么想起接我？”
    衛(wèi)窈窈努努嘴，眉眼俱笑，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當然是今天很高興啦！”
    “那可是金礦誒！”衛(wèi)窈窈嘴巴兜不住，都不需要孟紓丞猜，自己就先說出來。
    孟紓丞笑著說：“就這么高興？”
    衛(wèi)窈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高興得就像是做夢一樣?！?
    孟紓丞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心頭亦是滿意，走在她身邊，替她擋了風(fēng)，一邊聽她雀躍的聲音，一邊回到臥房，想起母親問他，要是不娶她會如何？
    他想，會再無生趣。
    初六回鎮(zhèn)國公府。
    不過才離開了六七日，當回到沉楹堂時，衛(wèi)窈窈心里竟生出了幾分懷念。
    陳嬤嬤看她滿足地躺在暖閣里，笑了笑：“過會兒瞿嬤嬤要過來，娘子別急著休息。”
    瞿嬤嬤是府里繡房的管事嬤嬤，過幾日衛(wèi)窈窈要隨馮夫人去御陶樓聽戲，專門來為她量裁出門的新衣。
    “陳嬤嬤你去過御陶樓嗎？”衛(wèi)窈窈歪靠著迎枕好奇地問她。
    陳嬤嬤笑道：“我哪里去過，這回是沾了娘子的光了。”
    早年她在馮夫人身邊服侍深受她信任時，也跟著去過不少地方，但那時候還沒有御陶樓，等后來御陶樓建成，她又在沉楹堂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