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4)
回家以后,荊璨便和賀平意保持著早晚視頻通話的習慣。他陪著賀平意早起,陪著他洗漱,等到賀平意去上學以后,他便安靜地坐在書桌前,有時會看會書,有時也會寫幾個公式,更多的時候,則是將兩條腿都蜷到椅子上,擺弄著一直放在他桌子上的那幾輛小車。
這樣獨自待在房間的日子他其實很熟悉,從前都是這樣過來的。然而就像預料中的那樣,他非常想賀平意,想念到,每天早上睜開眼,都要在心里確認一遍,今天是不是仍舊見不到賀平意。這種想念的情感無人可說,荊璨便只得無聲地托付給塑料小車,要它一次次載著滿滿的貨物,碾過重復萬變的痕跡。
宋憶南一直到都知道荊璨喜歡車,印象中,在荊璨小時候,好像唯一能讓荊璨像個小孩子的地方,就是那個專門賣四驅車的商場四樓。那時候荊璨雖然不會很明確地跟她表達對那里的喜歡,但每次她說要帶他去那個商場,荊璨都會早早自己穿好衣服,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等著。
畢竟是小孩子,再深沉、再內向,眼里都會流露出幾分掩不住的期待。
站在書桌旁,宋憶南將手里的一盤水果放下,在塑料車輪滑過木質書桌的聲音中,若有所思。
她伸手摸了摸荊璨的頭,笑著說:“這么喜歡車的話,以后可以去考駕照,到時候你喜歡什么車,媽媽送你。”
說完這話,宋憶南才猛地想到,對啊,荊璨還沒有18歲呢。
這些天荊璨都很安靜。很安靜,也很聽話,到了吃飯的時間會自己下樓,宋憶南給他夾什么他都會吃幾口,晚上到了時間便會關了燈,躺到床上。他情緒穩定,不吵不鬧,完全不像個病人。
不像病人,卻也不像十七歲的少年。
宋憶南想了想自己的十七歲,那是充滿了“再來一瓶”的夏天,是偶爾夾雜著抱怨的熱烈青春,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古木般,垂垂老矣。
荊璨將摁在小車上的手抬了起來,因為手指按得太久,又太用力,小四驅車的棱角早就深深陷進了荊璨柔軟的指肚,以至于在荊璨抬手時,小小的四驅車也被帶離了桌面,又狼狽落下,跌到堅硬的木頭上。
荊璨把手放到蜷著的腿上,沉默過后,搖了搖頭。
“我開不了車的。”他抬頭看著宋憶南,甚至在這時還擠出了一個并不好看的笑容,“我怎么能開車呢?對別人多不安全。”
不管是AE86,還是秋名山車神,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只能自說自話的夢罷了。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心心念念這么多年。
荊璨的臉上是安靜的沮喪,宋憶南想幫他趕走這份沮喪,可真的開了口,卻發現自己說出的話其實很蒼白無力。
“以后會好起來的。”
荊璨在心里將這話重復了一遍。
他沒說話,沒有將殘酷的現實向宋憶南挑明。他不知道宋憶南和荊在行對于自己的病到底有沒有正確的認識,但他知道,事實就是大部分患有精神分裂癥的人,一輩子都要和這個病斗爭。或許有人可以戰勝這個可怕的怪物,可他從沒見過奇跡。他至今都記得他那個美國同學從高高的樓上縱身躍下的樣子,那時荊璨想,或許他這輩子最好的結局,就是能夠清醒地活到壽終正寢。
荊璨盯著小四驅車看了很久,忽然仰頭問:“以后你們會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嗎?”
見宋憶南愣住般沒說話,荊璨想了想,補充:“我是說,萬一我以后病得嚴重了的話……”
“說什么傻話呢?”這次,荊璨還沒說完,宋憶南便急促地打斷了他,“我們怎么會送你去精神病院?”
看著宋憶南有些著急的神情,荊璨點點頭,“嗯”了一聲。
“爸爸是不是給我聯系了醫生?”
“那只是心理醫生。”宋憶南以為他誤會了什么,忙解釋。
“嗯,我知道……”荊璨說,“但我現在不想去看,可以嗎?”
他并不是不想治療,只是還有很事情沒想明白。他不喜歡把主導權交給別人,他想自己為自己找到一條能走的路。
其實不用看醫生他也知道,幻想來自于渴望。所以那時候荊璨放棄了繼續學習,放棄了對成功的渴望,放棄了對朋友的渴望。
他想著,如果什么都不想要,那應該也不會再出現什么新的幻覺了吧。
可賀平意是個例外。
荊璨重新扶住了那輛小車,車輪再次滾動起來,車子慢慢加速,然后以極快的速度轉了個彎。
他可以放棄一切,不當天才,不開車,不交朋友,以后什么都不要,但是卻不想離開賀平意。
他現在只能想清楚這一點,除了這一點之外的事情,還是混沌模糊的,他還沒想明白要怎么過以后的生活,沒想明白……要怎么做才能不離開賀平意。
“那就不去。”宋憶南還沒說話,屋子里忽然響起了荊在行的聲音。
荊璨回頭,看到荊在行正站在門口。他并沒有進來,對上荊璨的目光后,也只是站在那繼續說:“你不想去我們不會勉強你,怎么舒服怎么來,我們也不會把你送去醫院。”
荊在行還是不太擅長說這些安慰人的話,話是好的,可到了他嘴里卻是干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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