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田嗇夫(1/3)
時辰到了“下市”,按照后世來算就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張鵬與碩高臥在距離豐牛里不遠的一處山崗上。
清風(fēng)吹拂草地,掀起青色的漣漪,金烏已經(jīng)漸漸向西,露水已盡蟲蚊四散,正是放牛的好時候。
幾頭黃牛正低著頭食草,不時抬起牛首張望一會兒,見到張鵬后似乎才安心下來。
碩見此情形,不由得感慨道:“大兄,俺長到這么大,今日總算開了眼界,小小飼牛一事,竟蘊含如此多的道理,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哈!”張鵬招牌式的一笑,坐起身,吐出口中銜著的一根蔥白草根,望著牛群道:“這世間的道理何其多也,許多人窮其一生也不能盡知。飼牛之事雖小,卻關(guān)乎整個里的耕作。牛壯則田事利,牛憊則田事疲。從這一點來說,飼牛便不是小事了!”
“啪啪啪啪啪!”
未等碩搭話,一陣掌聲從二人背后傳來,張鵬與碩回首望去,只見一位戴著頭紅色頭巾身穿麻衣腳踩布履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后是兩名小吏打扮的人,而更后面,則是正那個方才揚言要告張鵬于田嗇夫的邋遢士伍狗。
“田嗇夫來了!”
沒錯,來者當中的這位,便是鄉(xiāng)中的田嗇夫“牟”,爵在“上造”。
對于整個秦王朝來說,田嗇夫無疑是基層小吏,負責(zé)的也是一鄉(xiāng)農(nóng)事。但對于生活在這一鄉(xiāng)中的黔首們而言,田嗇夫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上吏了。更何況田嗇夫本該由最低等的”公士“爵擔(dān)任,而”牟“卻是高于”公士“爵位一級的”上造“。不得不說,牟一定是對于農(nóng)事有著過人之處的!
張鵬連忙拉扯著碩站起身,規(guī)矩地稽首一禮,道:“士伍鵬(士伍碩),見過田嗇夫。”
田嗇夫牟走上前,目光先是在張鵬和碩的身上掃了一遍,緊接著停留在身形高大的張鵬身上,片刻后,開口問道:“汝便是豐牛里的飼牛者——士伍鵬?”
牟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對于掌控整個翠花鄉(xiāng)農(nóng)事的他而言,豐牛里僅僅是翠花鄉(xiāng)四十個里中的一個,而飼牛者也僅僅是個無產(chǎn)無業(yè)的庸耕之徒。
本來,當豐牛里的浪蕩子——士伍狗前來舉報,說本里中的飼牛者鵬擅自改動飼牛之法時,牟心中是極為惱怒的。對于田嗇夫來說,轄區(qū)內(nèi)的牛事和田事是他的主要職責(zé),也更是他升遷的主要途徑。
七月鄉(xiāng)中的賽牛就要開始了,若是能夠辦得有聲有色,自己就可以再進一步——脫離鄉(xiāng)土的桎梏,到縣中任職。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豐牛里的飼牛者竟然鬧出了幺蛾子,怎能輕易放過?
所以牟不但親身前來查看,更是從鄉(xiāng)中亭長那里借調(diào)來了兩名吏人。他心中已經(jīng)決定,若是那士伍鵬真的擅改飼牛之法,自己便少不得要用秦律來治一治這個不曉得天高地厚的狂生。
不過,當牟在浪蕩士伍狗的帶領(lǐng)下,一路步行到豐牛里的牛舍時,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住了。
田嗇夫牟也是個善于飼牛的人物,否則也不可能擔(dān)任田嗇夫一職而爵在“上造”。不過他捫心自問,這該是自己所見過的牛舍中,最干凈整潔的一處了。
只見新鮮的青草料被整齊地碼放在陰涼處,地面上竟然沒有一坨牛糞,四處都沒打掃得干干凈凈,就連牛舍內(nèi)特有的臭味都不見了,此處倒不像是給牛住的,就是給自己身后這個渾身發(fā)臭的士伍狗住也足矣!
待到再來放牧的小山崗時,卻正巧聽到了張鵬與碩的對話。特別是鵬的那一句——“牛壯則田事利,牛憊則田事?!?,更是說到了田嗇夫牟的心坎上。
對飼牛如此重視,且能說出如此話的飼牛者,會殘害耕牛么?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而牟打算給這個有些不同尋常的士伍鵬一個辯解的機會。
張鵬俯首,聲音洪亮而又不顯桀驁:“回上吏,某正是士伍鵬!”
“好一個‘牛壯則田事利,牛憊則田事?!?,這是你想的?”牟問道。
“是!”張鵬答道:“不敢欺瞞上吏,小子日夜飼牛,嘗與牛同寢食。遂心中偶有所得,方才脫口而出,讓上吏見笑了。”
牟聞言,眼睛漸漸亮了,他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小士伍,談吐竟能如此清晰,不由又多了幾分好感。
就在這時,邋遢的士伍狗湊到田嗇夫牟的身邊,張口露出兩排大黃牙,諂媚道:“上吏,他就是那擅改飼牛之法的士伍鵬,您可要嚴懲于他。”
牟眼中露出一絲嫌棄,用手掩鼻喝道:“休要聒噪,本吏行事,哪里有爾說話的份?”
此言一出,牟身后的兩員小吏便上前將士伍狗拉開。
士伍狗沒想到自己會遭呵斥,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掙扎。
牟轉(zhuǎn)過身,威嚴的對鵬道:“士伍鵬,今有同里士伍狗相告,言汝擅改飼牛之法害牛,汝既為豐牛里之飼牛者,當如實回答,可否有此事?”
“你這人好不曉得道理,明明是那不當人子的家伙誣告吾之大兄!”碩在一旁早就按奈不住,跳將出來,大聲道。
“碩,切不可對上吏無禮!”鵬趕忙拉住欲要上前理論一番的碩,這小子年輕氣盛,雖是一心維護自己,但魯莽卻常常壞事。
張鵬開口道:“愚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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