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醒(1/2)
白色,到處都是白色。
季念槿站在撫安侯府正院宗耀堂門前的檐廊下,目光呆滯地注視著門內那口新安置的漆黑棺材。
那里面躺著的,正是她的父親,撫安侯府世子季運廉。
大大的“奠”字,雪白的靈堂,讓季念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她環顧四周,卻沒有一個人。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的,大丫鬟白芷往常里總是跟在她的身邊,可這回,她連白芷都沒瞧見。
人都去哪了?
季念槿低頭,她穿著的是一身縞素的孝衣。
是了,她這是在為父親守靈。
父親新喪,她作為撫安侯府世子唯一的嫡出女兒,已經接連三日守在了父親的靈堂前。
方才,她是出門打發白芷去看看母親的。
母親已懷有五月的身孕,因經受不住父親突然去世的打擊,已經昏迷三日了。
季念槿重新跪在了靈前,拿起一摞的紙錢,慢慢地一張一張地放進火盆里。
紙錢遇火既燃,火苗升起,減弱,很快,就只留下了一盆子的銀灰。
她沒有哭,許是這火苗,帶走了她臉上的淚珠,連個痕跡都未留下。
木然地看著一張紙錢燃燒然后熄滅,然后又往盆里放進一張,季念槿的臉上已沒有了任何情緒。
良久,門外傳來了輕淺的腳步聲。
季念槿抬頭,就看見了母親梅氏。
母親身著穿花百蝶水紅色對襟襖,下著同款的馬面裙,頭上挽了個盤發髻,只左右各插了一支赤金的牡丹花形簪子。這打扮,是母親尋常里最愛的。
她慢慢地從門外進來,一手撫在自己的肚子上。
季念槿驚喜,母親醒了!
起身,忙要伸手去扶住母親,可被她輕搖推開,她的肚子已經顯懷,圓滾滾的,季念槿記得母親說過,這會是個弟弟。
“槿兒,娘想過了,你父親走了,他一個人怪孤單的,我這就去陪他了,帶著你弟弟一起,你就好好留在侯府,有老侯爺照顧,娘也放心,娘和你父親會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長大。”
梅氏笑著說完,伸手輕輕摸了摸季念槿已經消瘦許多的臉頰,然后,飛奔向那口嶄新的棺材,一頭撞了上去。
鮮血飛濺,梅氏軟軟地倒下,她微閉著眼,想要再看看季念槿一眼,而蒼白如雪的臉,額頭間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順著眉毛眼睛往下流淌不止的鮮血,卻是她留給季念槿最后的印象。
“不!不。。不要!”
季念槿驚呼出聲,她猛地坐起,用力地睜著雙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間滑落,卻發現,這原來是自己的一個夢!
她此刻正坐在自己那張精巧的填漆床上,頭頂懸著草青色撒花綾綃帳幔,帳外,一盞幽幽燭火,正擱在床邊不遠的梳妝臺上。
這是臨睡前,她特意讓白芷點的。
動靜驚醒了外間值夜的丫鬟,比那盞更亮的燭火被人從外間送了進來。
“姑娘,是不是又做了噩夢?可魘著了?”
說話聲細軟,一只手從外面撩起了帳簾,借著亮光,露出了一張秀麗的臉,正是白芷。
“嗯,是做夢了。”
季念槿沒有過多地說做了什么夢,白芷倒像是習慣了,順手從桌前倒了一杯溫溫的水,小心地遞給了季念槿。這也是幾日來,季念槿讓人準備的,就是預備著夜間驚醒后喝點,安神的。
“姑娘,明兒個,還是告訴夫人一聲吧,從五日前著了涼,燒了一回,您就開始做惡夢,這都第幾回了,要不,求了夫人,去城外的靜安寺上上香,好歹也給心里留個寬慰。”
白芷替季念槿掖了掖被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季念槿額前的汗珠,又將一件苓白色交織吉祥紋路襖披在了她的身后。
“姑娘,已進入十一月,這夜間的溫度已經很低,小心著涼,要奴婢點上一支安神香嗎?”
白芷伸手接過季念槿喝完的杯子,服侍著季念槿重新躺下,這才問道。
“不必了,你也去睡吧,我略躺躺,就能睡著了。”
季念槿打發白芷仍去休息,等到帳簾重新放下之后,季念槿輕輕嘆出一口氣。
這是她重生回來的第五日了。
五日前,她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了這張床上,而不是清北侯府里那處偏僻的庵堂。
彼時,她意外,害怕,懷疑,驚異,還有懷念,一時間各種感覺和情緒充斥在她的心中,她連伸手撩起帳簾向外看一看的勇氣都沒。
她記得自己死了,自縊而亡,只活了將將十八年。
死前,她是清北侯府世子夫人,看似身份尊貴,卻是人人口中的笑話。
因為,清北侯府的世子,她的夫君,是個傻子。
而她更是個父母早亡,繼祖母不喜,活的窩囊膽小的撫安侯府長房的一名透明人。
而她方才的夢,卻是真實發生過的,前世,洪泰四十九年的十一月初,父親公務回京的途中遭遇橫禍,身死他鄉。
噩耗傳回撫安侯府的時候,她正陪著母親梅氏在剪著才從清心苑的梅園里折回來的梅花,預備做幾個插瓶。
母親當時就昏死過去,她被唬的一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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