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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管在猛烈地跳動著,發(fā)根很熱……
這時候,她心里鼓起一股好像震了全身的猛頸,吹滅了這一切狡猾而微弱的小火星,像命令一般對自己說:
“可恥啊!”
她立刻覺得振作起來了,她把主意完全打定之后,又添了一句話:
“不要給兒子丟臉!沒有人害怕!”
她的眼光接觸到一束沒有精神的、膽怯的視線。
后來,她的腦子里閃過了雷賓的臉龐。
幾秒鐘的動搖使她更加堅定了,心也跳得比較平穩(wěn)了。
“現(xiàn)在到底會怎樣呢?”她一邊觀察,一邊想。
那個暗探把路警叫來了。
他眼望著母親輕輕地對路警嘀咕著,鬼鬼崇崇,不可告人。
路警一面打量她,一面退了出去。
又來了一個路警,皺著眉頭聽他說著。這是一個身材高大、沒有刮臉的白發(fā)老人。他對暗探點了點頭,朝母親坐的凳子走了過來,暗探就很快的消失了。
老頭子從容不迫地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了,用一種好像生氣的眼光注視著母親的臉。
母親在凳子上把身體朝的面挪了一下,仿佛是下意識的。
“只要能不挨打……”
老頭站在她旁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不高不低地嚴(yán)厲地問:
“在什么?”
“沒看什么。”
“哼,女賊,上了年紀(jì)了,還居然要干這種勾當(dāng)!”
母親覺得,他的話好像重重地在她臉上打了兩下,剛才這些惡毒的、聲音嘶啞的話使她感到好像把自己的臉皮撕破了、自己的眼睛打壞了一般地疼痛。
“我?你瞎說,我才不是賊呢!”母親用全身的力氣喊道。
她眼前的一切在她的激憤的旋風(fēng)里面回轉(zhuǎn)翻騰起來了,心里感到強(qiáng)烈的受辱的苦味兒。她把箱子猛的一拉,打開來。
“你看吧!大家來看吧!”母親站起身來,抓了一把傳單舉到頭頂上,高聲喊著。喊聲中充滿了激動的憤恨與暢快的美妙……
透過耳邊的喧嘩塊,母親聽見了聚集過來的人們的喊聲。
與此同時,許多人從四面八方迅速地跑了過來。
“什么事?”
“有暗探!……”
“什么事呀?”
“說那個女人偷了東西……”
“啊呀,看樣子倒很體面!”
“我不是賊!”母親看見人們紛紛擁上來,稍微安穩(wěn)了一些,朝著一張張奇怪而陌生的面孔放開嗓子說道:
“昨天審判了一批犯,里面有一個叫符拉索夫的,是我的兒子!他在法庭上講了話,這就是他講話的稿子!今天,我要把這些稿子分散給大家,讓大家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一看,想一想真理……”
有人小心而好奇地從她手里抽了幾張傳單,樣子十分莊重。
母親把手猛地在空中一揮,傳單便紛紛飄到人群里。
“這么干是不好的!”有人害怕地躲在一邊說。
母親看見人們拾了傳單,并將傳單藏在懷里和衣袋里——這種情形又使她振作起全身的頸頭。
母親周身有些緊張,切切實實地感覺醒的自豪感在心里成長,被壓抑了的喜悅突然地燃燒起來了……
她的話更鎮(zhèn)定更有力了。
母親不斷地從箱子里取出傳單,忽左忽右地朝群眾們那一雙雙渴望的、靈活的、想接受真理的手上拋去。
“我的兒子和跟他一起的人們?yōu)槭裁匆慌凶铮銈冎绬幔空埬銈兿嘈拍赣H的心和她的白發(fā)吧!我可以你們——因為他們要你們諸位傳達(dá)真理,所以昨天被判罪了!我直到昨天才算明白了,這種真理……沒有人能夠反抗,沒有人能夠反抗!”
群眾靜下來了。
他們越來越擠,人數(shù)不斷地增加,用身體的圈子緊緊地圍住了母親。
“貧困、饑餓和疾病,這就是你們勞動的報酬。一切都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一輩子都是在勞作里面、在污泥里面、在欺騙里面、一天一天地葬送著自己的生命!可是別人卻是利用我們的血汗來享樂,坐享其成,花天酒地作威作福!我們就像被鎖著的狗,一輩子被幽禁在無知和恐怖之中,沒有一點點出路!——我們卻什么都不知道!我們對什么都害怕!我們的生活就是黑夜,每一天都是黑夜!是漆黑的黑夜!”
“對!”有人低聲說。
“勒住她的喉嚨!”
在群眾之后,母親看見了暗探和兩個憲兵。她想要趕快分散最后幾疊傳單,但是當(dāng)她把手伸到箱子里去的時候,她的手碰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手。
“拿吧,拿吧!”她俯著身子說。
“散開!散開!”憲兵撥拉開群眾,高聲喊著。
人們極不情愿地走開去,他們推撞著憲兵,故意阻擋他們,或許是下意識的。
圍觀的群眾被這個容貌和善、長著一雙正趨勢大眼睛的白發(fā)婦人有力地吸引住了。
是的!他們本來是被生活隔開,互相隔絕,現(xiàn)在被她的熱烈的言語所鼓動,融成了一個整體。
這些話,也許在很久之前,就為那些受不平等的的人們所追求和渴望著的。只是沒有機(jī)會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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