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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威爾剛才的一席話對母親來說,并不是特別新鮮的,她早已知道并了解這些思想,但是,在這眾目睽睽的法庭上,她終歸是第一次感到了他的信念的不可思議的吸引力。
巴威爾的鎮靜使她驚奇不已。他的話在她心里融成了一團星光燦爛的五彩繽紛的東西,這使她堅信他是絕對正確的,他一定能夠獲得勝利。
這會兒,母親以為法官們要激烈地和他爭辯,主張他們的那種真理,對他以憤懣的反駁。
然而,正在這時,安德烈站了起來,把身子自信地晃了一晃,皺著眉頭對法官們望了一眼,開始說話了:
“諸位律師……”
“在您面前的是法官,不是律師!”那個滿臉病容的法官生氣地高聲對他更正著,樣子頗為蠻橫。
看到安德烈臉上的表情,母親便知道他是在惡作劇。只見他口須抖動著,眼眼里閃耀著她所熟悉的那種狡猾的、貓兒般的親切的神情。他伸出長手,重重地摸了摸頭發,爾后嘆了口氣。
“當真?”他搖著頭說。“我還以為你們只是律師,而不是法官呢……”
“我請你說事情的實際情景!”首席法官冷冷地發令說。
“實際情景?嗯,也好!我就勉強假定你們是真正的法官,是公正而獨立的人……”
“法庭的定義用不著您來分析!”
“用不著?哦,也好,可是我呢,還得說下去?!谀銈冞@些人眼里,應該是沒有自己人和別人之分的,你們上自由的人們?,F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兩面。一方控告說:他搶了我的東西,蠻不講理地打了我!另外一方回答說:因為我有武器,所以我有搶奪和打人的權利……”
“關于本案您有什么要說的沒有?”小老頭按捺不住了,提高了嗓門問道。這時,他的手在發抖。
母親看見他發怒了,便覺得很不高興。但是安德烈的態度卻使她有些不滿——他的態度和兒子的話不能融合在一起,——她所期望和喜歡的是嚴肅的辯論。
霍霍爾默默地望了望小老頭兒,然后用手搓了搓頭,嚴肅而認真地說:
“關于本案的?我為什么要和您談到本案呢?你們需要知道的,剛才我們的同志已經講過了,其余的問題,等時候到了,別人自然會告訴您的……”
小老頭騰地站了起來:
“我禁止您發言!葛里哥里·薩莫依洛夫!”
霍霍爾用力地閉上了眼睛,懶洋洋地坐了下去,和他并排的薩莫依洛夫甩了一下卷發,勇敢地站起來說:
“方才檢察官說我們同志是野蠻人,是文化的敵人……”
“只允許講跟您案子有關的話!”
“這當然是有關系的!”沒有一件事是和正直的人沒有關系的。我請您不要插嘴了。我要問您,你們的文化是什么?”
“我們來這兒不是來和您辯論的!快點說案子的事!”小老頭齜牙咧嘴地說。
安德烈的態度很明顯地對法官們起了影響。他的話好像擦掉了他們身上的一層東西,使他們灰色的臉露出了斑點,眼睛燃著冷酷的綠色的火花。巴威爾的話雖然使他們激怒,但是這些話的力量和它引起的不由自主的尊敬,克制了他門的憤怒?;艋魻柕脑捊移屏诉@種克制力,很容易地使這層表面下面的東西暴露出來。他們各個都裝出怪臉,互相耳語,他們的動作快得和他們的身份不相稱。
“你們培養暗探,你們使婦女墮落變壞,你們使老百姓陷于偷竊和殺人的境況之中,你們用伏特加來麻醉他們,國際間的戰爭,公開的謊言,荒淫和野蠻,——這就是你們的文化!是的,我們是這種文化的敵人!”
“我請求您!”小老頭抖動著下巴喊了一聲。
然而,滿臉通紅、眼睛閃亮的薩莫依洛夫也大聲喊道:
“但是,我們尊敬和重視另外一種文化,這種文化的創造者被你們長期禁閉在監獄里,讓你們逼得發瘋……”
“我禁止你發言!菲奧多爾·馬琴!”
個子小巧的馬琴站了起來,就好像突然鉆出了一錐子。
他用斷續不暢的話:
“我……我可以發誓!我知道你們已經將我判了罪?!?
他忽然噎住了,面部發青,臉上只顯那兩只眼睛了,他伸手喊道:
“我可以發誓!不論你們把我流放到哪里,我一定要逃走!
再回來,永遠地、終生地干這個工作。我可以發誓!”
西佐夫響亮地咳嗽了一聲,身體隨著搖動起來。
法庭上旁聽的人受到了越來越興奮的情緒的影響,奇怪地、大聲地喧嘩著。其中,有個女人哭出聲來,有人連連咳嗽,好像透不過氣來似的。
憲兵也帶著遲鈍的警覺,而且十分驚奇地在打量被告他們,目光露出了兇狠和無奈,有氣地掃著所有的聽眾。
法官們的身體也零亂地搖擺著。
小老頭細聲叫道:
“古塞夫·伊凡!”
“不愿意說話!”
“華西里·古塞夫!”
“不愿意說話!”
“蒲金·菲奧多爾!”
一個蒼白清瘦的青年沉重地站起來,搖著頭,慢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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