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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拿著一瓶火酒進(jìn)來,他在茶爐里加上炭,然后又悄悄地了出去。
伊格納季用好奇的眼光望著他的背影,悄悄地問母親:
“這位老爺是醫(yī)生嗎?”
“在這種工作里是沒有老爺先生的,大家都是同志……”
“我覺得很奇怪!”伊格納季半信半疑地微笑著說。
“你奇怪什么?”
“就是這個(gè)。一種人,要打人的耳光;一種人,肯替人家洗腳,那么在這兩種人的中間是什么呢?”
那扇通往房間的門打開的,尼古拉站在門口:
“在中間的是舔打人者的手、吸被打者的血的家伙,——
那就是中間的!”
伊格納季恭敬地對(duì)他望了望,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開口說:
“大概就是這樣吧!”
小伙子站起身來,著實(shí)而大膽地把腳踏在地板上,試著了幾步,嘴里說:
“好像換了一雙腳!謝謝你們……”
后他們一起坐在餐室里喝茶,伊格納季有力地說:
“我從前送過報(bào)紙,我很能走。”
“看報(bào)的人多嗎?”尼古拉問。
“識(shí)字的人都看,連有錢的人也看,他們當(dāng)然不看我們的。……他們很清楚,農(nóng)民們是要用他們的血來沖洗掉地上的地主和富人的,他們要自己來分得土地,——他們要分得使以后永遠(yuǎn)不再有主人和雇工——還不是這樣嗎!要不是為了這個(gè),那么他們?yōu)槭裁匆蚣苣兀繉?duì)不對(duì)?”
他說著說著甚至生起氣來,懷疑地、詢問似地望著尼古拉的臉。筆趣閣
尼古拉只是一聲不響地笑著。
“如果今天大家都起來斗爭(zhēng),——并且戰(zhàn)勝了,可是明天又有了窮人和富人,——那又何必呢?我們心里很明白,——財(cái)富就像河里的砂一樣,不會(huì)靜止地停在那里,一定會(huì)向各處流去的!不,要真是這樣,那又何必呢!對(duì)不對(duì)?”
“可是你不要生氣呀!”母親開玩笑似的說他。
尼古拉若有所思地說:
“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把關(guān)于雷賓被捕的傳單盡快送到那邊去呢?”
伊格納季豎起了耳朵聽著。
“有傳單嗎?”他問。
“有。”
“給我,我去送!”小伙子搓著手,自告奮勇。
母親并不瞅他,只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說過已經(jīng)很累,而且又害怕的嗎?啊?”
伊格納季用他的大手掌撫著他的卷發(fā),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怕是怕,工作是工作!您為什么要笑呢?噯?您這個(gè)人呀!”
“噯,我的孩子!”母親被他的話惹得高興起來,情不自禁地喊道。
原本鎮(zhèn)靜的小伙子,一下子被弄得很尷尬,干笑著。
“你看,又成了孩子了!”
尼古拉善意地說:
“您不能再到那邊去……”
“為什么?那么我到哪里去呢?”伊格納季很擔(dān)心地問。
“有人代您去,您只要詳詳細(xì)細(xì)地講給那個(gè)人聽,應(yīng)該做什么和應(yīng)該怎么做,——好不好啊?”
“好吧!”伊格納季不情愿地答應(yīng)。
“我們給你弄一張相當(dāng)?shù)淖o(hù)照,給你找個(gè)看森林的工作。”
小伙子聽了馬上抬起頭來,擔(dān)心地朝他問道:
“假如鄉(xiāng)下人來砍柴,或是有什么別的事……那我怎么辦?逮住他們?綁上?這事兒,我做不來……”
母親和尼古拉不約而同地笑了。
這下倒使伊格納季局促不安了,而他心中有些難受。
“您盡管放心!”尼古拉安慰他。“保管您不必他們逮住綁上!”
“那么也好!”伊格納季說,他算是放下心來,愉快地微笑了。“我最好能進(jìn)工廠,聽說,那里的人都很聰明……”
母親站起身來,沉思地望著窗口,感慨地說:
“唉,這就是生活!一天哭五次,笑五次!好了,伊格納季,完了吧?你去睡吧,你別想別的事兒了!”
“我不想睡……”
“去睡吧,去吧……”
“你們這兒的規(guī)矩很兇!那好,我就去睡了……謝謝你們給我喝了茶,還有糖,又待我這么好……”
他在母親的床上躺下,用手指梳攏著頭發(fā),含糊不清地說:
“從此以后,這兒要有柏油的臭味了!這完全用不著……我一點(diǎn)都不想睡。……他關(guān)于中間的人說得那話真好……那些魔鬼……我……”
說著說著,他就發(fā)出了重重的鼾聲。只見他高高地抬著眉、半張著嘴巴,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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