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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地挺起。
“全世界的孩子都起來!”她的耳輪中充斥著她所不熟悉的城市夜生活的聲音,頭腦中出現了這個念頭。是一種疲憊無力的聲響,從遠方吹來,在庭園里把樹葉弄得簌簌作響,爬進開著的窗子,又悄悄地在這間屋子里消失了。
第二天清早,她擦干凈了茶爐,又燒開了水,輕手輕腳地拿出了碗碟杯盤,然后坐在廚房里等著尼古拉醒來。
先是聽見了他的咳嗽聲,過了片刻,尼古拉一手拿著眼鏡,一手按著喉嚨,從門口進來了。
母親回答了他的問候,將茶爐搬到房間里。于是,他開始洗漱,把水濺了一地,把肥皂、牙刷都掉在地上,不住地嘩啦嘩啦地把水撩到臉上。
喝茶的時候,尼古拉對母親說:
“我在地方自治局里做的那件工作,真叫人心里很難受——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農民們是怎樣破產……”
他帶著慚愧的微笑繼續說:
“人們都餓壞了,不到時候就進了墳墓,孩子們生下來就很瘦弱,好像秋天的蒼蠅一般地死掉?!覀兪裁炊记宄?,同時也知道這種不幸的原因,我們整天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事情,領著薪水。老實地說,除了這個什么都不干。
……”
“您是個大學生?”母親問他。
“不,我是教師。我的爸爸是維亞特卡一家工廠的經理,我最初是個教師,后來因為在鄉下給農民分發書籍,所以坐了牢。出獄之后,當了書店的店員,可是因為做事不小心,又被送進了監獄,后來,又被流放到阿爾罕格爾斯克。在那里,又跟省長發生了沖突,于是反懈送到了白海沿岸的鄉下,我就在那里住了五年?!?
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地回響在陽光明媚的房間里。
母親對于這一類的故事,已經聽過多次,但是她總不能理解,——為什么人們能這樣平靜地敘述自己的這種故事,把這種事情都看作命里注定不能更改。
“今天我姐姐要來!”他說。
“已經出嫁了嗎?”
“是個寡婦。她丈夫充軍去了西伯利亞,后來從那里逃出來,兩年前在外國生肺病死了。”
“她比您大多少?”
“比我大六歲。她給我的幫助很多。你可以聽聽,她的鋼琴彈得多么好!這是她的鋼琴呢……這兒的東西多半是她的。
我的只是些書……”
“她住在哪兒?”
“隨便什么地方都??!”他引以為豪地微笑著回答。“什么地方需要勇敢的人,她就在什么地方?!?
“也是——干這種工作的?”母親問。
“當然!”他說。
不多一會兒,他出門上班去了。
母親卻開始思想起這些人們每天執拗而鎮靜地干著的“這種工作”。她感到自己面對著他們,正像面對著黑夜里的一座高山。
正午時分,來了一個身穿黑衣服、身材修長而苗長的年輕太太。
母親開了門,把她讓進屋。她將一個黃色的小箱子丟在地上,迅速地握住了母親的手,問道:
“您是巴威爾·米哈依洛維奇的母親,對不對?”
“對。”母親看著她華麗的衣服,困惑迷惘地回答。
“跟我想象的一樣!我弟弟給我寫了信。說您要搬到這里來!”這位年輕太太在鏡子前面摘著帽子,繼續說:“我和巴威爾·米哈依洛維奇是老朋友,他常常跟我講起您。”
她的聲音有些喑啞,話語緩慢,可是她的動作卻很快,很有力度。她那雙灰色的大眼睛滿含著微笑,顯得年輕而明快,可是眼角上已經明顯地有了些細密的皺紋。小巧的耳朵上面好像已經有了幾根白發在閃著銀光。
“我想吃點東西!”她說,:要是能喝上一杯咖啡就好……”
“我馬上就煮?!蹦赣H應著,一面從櫥柜里拿出咖啡具,一面低聲問:“巴沙真的常常講起我?”
“講得很多……”
她摸出一只小小的皮煙盒,點起一煙抽著,在室內邊走邊問:
“您一定特別替他擔心吧?”
母親望著煮咖啡的酒精燈的青色火焰,臉上掛滿了微笑。剛才在這位太太面前所感到的那種不安,現在在這種由衷的喜悅里面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的好孩子,真是那樣地講起你母親!”她心里這樣滿意地著,嘴上卻慢慢地說道:“當然,不怎么放心,可是以前更厲害呢,——現在我已經知道,他不是自己一個人……”
她望著這位太太的臉龐,詢問:
“您叫什么名字?”
“索菲亞!”她說。
母親用敏銳的目光打量著她。不難發現,在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豪放的,過分敏捷和急躁不寧的神情。
她大口大口地喝著咖啡,頗有把握地說:
“最要緊的,是不讓他們長期被關在監牢里,要讓他們的案子盡快地判決出來,只要一判了充軍,我們馬上就設法幫助巴威爾·米哈依洛維奇逃出來,——在這里,他是不能缺少的人。”
母親半信半疑地望了望索菲亞。
索匪亞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看什么地方可以扔煙頭兒,最后將它插在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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