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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走到街上,聽見外面充滿了騷動的、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似的嗡嗡的人聲的時候,當她看見各家窗口和門口聚著成堆的人們,他們都用好奇的眼光望著她的兒子和安德烈的時候,——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層灰露似的斑點,一會兒變成透明的綠色,一會兒又變成渾濁的灰色,在她眼前晃動著。
路上有人向他們問好,在那些問好里面,含著一種特別的意味。在她耳際,可以聽見那種斷斷續續的低聲談話:
“看,他們就是今天的首領……”
“我們不知道由哪個來指揮……”
“我并沒有說什么壞話呀!……”
在另一處,院子里有人焦躁地喊道:
“把他們全抓了去,他們就完啦!……”
“正在抓呢!”
女人的尖叫聲,恐懼地從窗里飛到街上:
“你也清醒清醒,你怎啦,是光棍兒呀還是怎么的?”
他們走過每月靠廠里的傷害撫恤費度日子的,沒有腳的卓西莫夫門口的時候,他從窗口伸出頭來大聲地喊:
“巴什卡!你這流氓,干這種事情,你的飯碗保不住了!
等著瞧吧!”
母親停了腳步,打了一個寒噤。這種喊聲,在她心里引起了異常的憎惡。她向那個殘廢者的黃腫的臉瞪了一眼。他呢,一邊罵人,一邊把臉躲開了。于是母親加快了腳步,趕上去,努力想不落后一步地跟在兒子后面。
巴威爾和安德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見,就連沿途人們的喊聲,似乎也沒有聽見。他們從容不迫、磊磊落落地走著。
正在走著的時候,有一個因謹慎清白地生活而贏得大家警重的老人,樸實的米洛諾夫,叫住了他們。
“達尼洛·伊凡諾維奇,您今天也不去上工了?”巴威爾問。
“我家們——女人正在生產!況且——又是這樣不太平的日子!”米洛諾夫注視著他的同伴們,解釋了一下,然后又低聲問道:
“你們今天要和廠長搗亂,打碎他的玻璃窗?”
“您當我們都喝醉了?”巴威爾驚叫了一聲。
“我們只不過是拿上旗子在街上走走,唱唱歌!”霍霍爾。“請你聽著我們的歌吧,歌里所說的就是我們的信念!”
“你們的信念,我早已知道了!”米洛諾夫沉思地說。“我看過傳單了!嗬,尼洛夫娜!”他叫了一聲,他那智慧的眼睛含著笑意朝母親望著。“連你也去參加啊?”
“哪怕在進棺材以前,能跟真理一起逛一逛也是有幸的!”“嘿,你呀!”米洛諾夫說,“怪不得他們都說,廠里的禁書都是你帶進去的!”
“誰這樣?”巴威爾問。
“大家都這樣說唄!那么,再見吧,你們自己可得多保重呀!”
母親靜靜地笑了,她對于這種傳聞,深感愉悅。
巴威爾面帶微笑,對母親說:
“你也要做牢的,媽媽!”
太陽高懸于東天,把它的溫暖注入春天的令人振奮的新鮮空氣里,浮飄得更慢了,云影漸漸稀薄,漸漸透明。這些影子在街上和屋頂上慢慢地掠過,籠罩在人們身上,好像是要給工人區一次掃除,掃去了墻上和屋頂上的灰塵,擦去了人們臉上的苦悶。
街上漸漸地熱鬧起來了。嘈雜的人聲愈來愈高,漸漸地蓋住了遠處傳來的機器聲。
許多地方,從窗子里,院子里,又向母親的耳朵里爬或者飛這那些驚慌而兇狠的、沉思而愉快的語句。但是現在,母親很想和他們辯論,向他們致謝,跟他們解釋,她很想參加這一天的光怪陸離的生活。
在街角后面,在狹窄的巷子里,聚集了一百多個人。從人群里面,傳來了維索夫希訶夫的聲音。
“我們的血好像野莓子的漿汁一樣,都被榨干了!”粗笨的語句,降落在群眾的頭上。
“不錯!”幾個聲音一同喊出來了。
“這小子在講呢!”霍霍爾說。“好,我去幫幫他的忙!
……”
好像螺旋拔鉆進瓶塞里似的,他把他那瘦長而靈活的身子鉆進了人群里面,巴威爾攔都攔不住。接著,便傳來了他那悅耳動聽的聲音。
“朋友們!人家說,地上有各種各樣的民族,什么猶太人,德國人,什么英國人,韃靼人,但是,我不相信這話!在地球上,只有兩種人,兩種不可調和的種族——富人和窮人!人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說各式各樣的話,但是仔細看一下,有錢的法國人、德國人、英國人,對待勞動人民的態度是怎么樣的,那么就可以看見,對工人說來,所有的他們都是殺人的強盜,他們都該讓骨頭咔死!”
人群里有人笑起來。
“再從另一面看看吧——我們可以看見,法蘭西、韃靼、土耳其的工人,不是都和我們俄羅斯勞動人民一樣地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嗎?”
從街上來的群眾漸漸地增加了,大家都是伸長了脖頸,踮起了腳尖,一聲不響地,一個跟著一個地擠進了巷子里來。
安德烈把聲音提得更高了。
“在外國,工人已經理解了這個簡單的真理,所以,在今天,——在光輝燦爛的五月一日……”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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