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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巴威爾和安德烈剛剛出門,考爾松娃就來慌張地敲窗子,她急匆匆地喊道:
“依薩被人殺了!去看熱鬧吧……”
母親哆嗦了一下,在她腦子里,像火花似的閃了一閃殺人者的名字。
“是誰?”胡亂地披上披肩,她簡單地問。
“他不會坐在依薩身上等著人來抓的,打了一悶棍,就跑了!”瑪麗亞回答。
她在街上說:
“現在又該開始搜查了,搜查兇手。你們的人昨晚都在家,總算運氣,——我是證人。過了半夜,我從你們門口走過,朝你們窗子里望了一眼,你們正都在桌子旁邊聊天呢……”
“你怎么,瑪麗亞?難道能懷疑是他們干的嗎?”母親吃驚地喊道。
“是誰打死他的呢?一定是你們的人!”瑪麗亞確信地說。
“大家都知道,他在監視他們的舉動……”
母親站著不動,喘息著,用手按住胸口。
“你怎么了?你別怕!誰殺人誰償命!快點走吧,不然尸首就被收拾走了……”
母親一想到維索夫希訶夫,這痛苦的念頭就使她站不穩。
“嘿,真干出來了!”她呆呆地想。
離工廠的墻壁不遠的一個地方,在那兒不久前失火燒掉了一所房子。熱鬧的人們擁成一團,踏在木炭上面,把灰燼揚起來,攪起了許多飛塵,恰似一窩蜂的人們在那兒嗡嗡地吵吵著。有許多女人,還有更多的孩子,有小商小販,酒鋪里的堂倌,有,還有一個叫作彼特林的憲兵,他是一個高個子的老頭,留著很密的銀絲般的鬢發和胡須,胸前掛著許多獎章之類的。
依薩半身躺在地上,背靠在燒焦了的木頭上面,沒戴帽子的光頭耷拉在右肩上。右手還塞在褲兜里面,左手的指頭抓進松軟的土層里了。
母親朝他臉上看了一眼——依薩的一只眼睛,昏暗地望著那頂扔在無力地伸開著的兩腳中間的帽子,嘴巴好像很吃驚似的半開著,茶褐色的短胡須向一旁翹著。他那長著一個尖腦袋和雀斑小臉的干瘦身子,死后縮得更加小了。
母親透了口氣,畫了十字。他活著的時候,讓她覺得那樣討厭,但是現在卻引起她隱隱的憐憫。
“沒有血!”有人低聲耳語。“大概是用拳頭打的……”
一個兇狠的聲音喊著:
“誰胡說八道?把他的嘴堵上……”
憲兵把身子一震,伸出兩手推開了女人們,威嚇地問:
“剛才是誰嚷的?噯?”
人們被憲兵哄散了,有些人很快地逃開了,不知是誰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母親回到了家里。
“沒誰可憐他!”她想。
在她眼前,像影子似的站著尼古拉的寬大的身軀,他的細小的眼睛冷酷地望著,右手好像受了傷似的搖晃著……
兒子和安德烈回來吃中飯的時候,她劈頭就問:
“怎么樣?誰都沒有被抓去?——關于依薩的事?”
“沒有聽說!”霍霍爾回答。
她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沒有人提到尼古拉吧?”母親低聲地問。
兒子用嚴厲的目光望著她的臉,咬字格外清晰:“誰也沒有說什么,大概連想也沒有人想吧。他不在此處,昨天中午到河邊去了之后還沒有回呢。我早就問過別人……”
“啊,謝天謝地!”母親寬松地透了口氣,說道。“謝天謝地!”
霍霍爾朝她望了望,低下了頭。
“那人倒在那里,”母親沉思地講述著,“臉上的表情好像吃驚的樣子。可憐他的人,說他好話的人,一個都沒有。身體小小的,難看得很。他好像暈了過去的樣子,——不知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倒下來,就那躺在了地上……”
吃飯的時候,巴威爾突然扔下勺子,說道:
“我真不懂!”
“什么?”霍霍爾問。
“為了果腹而宰殺牲口,這已經是可厭的了。打死野獸或者猛獸,那是可以理解的!我可以親自動手殺人,如果這個人對于別人變成了野獸的話。那是打死這么一個可憐的東西——怎樣能忍心下手呢?……”
霍霍爾聳聳肩膀,跟著說:
“他比野獸還有害。蚊子吸了我們一點點血——我們不也要打死它嗎?”霍霍爾又補充了一句。
“那當然羅!但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這令人討厭!”
“那有什么辦法?”安德烈又聳著肩膀說。
“你也能打死這種家伙嗎?”沉默了許多時候,巴威爾沉思地問。
霍霍爾圓睜了眼睛,對他看了看,又朝母親瞥了一眼,然后悲哀地、但卻很決斷地回答道:
“為了同志,為了工作,——我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殺人也可以!哪怕殺死自己的兒子——”
“哎呀!安德留夏!”母親輕輕地感嘆。
他對她笑了一下,說道:
“沒有別的辦法!生活就是這樣的!……”
“是啊!”巴威爾慢慢地拖長了聲音。“生活就是這樣的……”
好像受到內心什么沖動似的,安德烈突然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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