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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不安之夜之后,差不多又過了一個月的光景,他們終于來了。
尼古拉·維索夫希訶夫也在巴威爾家里,他們和安德烈三個,正在談論自己的報紙的在關事情。時間已快到半夜了。母親已經睡在床上,正以似睡非睡的當口兒,她聽見了憂慮的、很輕的聲音。這時安德烈很小心地走過廚房,輕輕地帶好了門。在門洞里響起了鐵桶的聲響,門突然敞開了——霍霍爾一步邁進廚房,高聲關照:
“有馬刺的聲音!”
母親用抖動的手抓住衣服,從床上一躍而起,但是巴威爾從那邊走進來靜靜地:
請睡著吧,——你是有病的人!”
從門洞里,可以聽見摸索的聲音。
巴威爾走近門邊,用一只手推了推門問道:
“是誰?”
從門口立時走進了一個高大的灰色身影,跟著又走進了一個,兩憲兵把巴威爾逼著往后退,然后站在他的兩旁,他只聽見一聲響亮而嘲弄的話語。
“不是你們正等著的人吧?”
說這話的是一個長著幾根黑胡子的瘦高個子軍官。
在母親床邊,來了本區的范加金,一只手舉到帽檐上,另一只手指著母親的臉,裝出畢恭畢敬的眼色說:“這是他的母親,大小!”接著向巴威爾揚揚手,補充說:
“這是他本人!”
“你是巴威爾·符拉索夫嗎?”軍官瞇著眼睛問。等巴威爾默許點頭之后,他捻著唇髭說:
“我現在要搜查你的屋子。老婆子,站起來!那里是誰?”
他探頭看看屋里,驀然向房門邁進一步。
“你們姓什么?他喊道。
從門洞里走出兩見證人——上了年紀的鑄工特維里亞科夫和他的房客,火夫雷賓,——一個魁梧而墨黑的農民。低沉地大聲說:
“你好,尼洛夫娜!”
她穿了衣服,為了給自己壯壯膽兒,低低地說:
“這像什么話?深更半夜地跑來,——人家都睡了,他們來折騰!……”筆趣閣
屋子顯得狹小起來,不知怎的,屋子里面充滿了皮鞋油的氣味。兩個憲兵和本區的敬官雷斯金,踏著很重的腳步,從擱板上把書搬下來,將它們擺在軍客面前的桌子上。另外兩個人攥著拳狀敲打墻壁,還朝椅子下面探望,一個笨拙地爬在了暖爐上。——霍霍爾和維索夫希訶夫緊緊地挨著站在角落里,尼古拉的麻臉上面,蓋上一怪紅色的斑點。他那雙小小的灰色眼睛,不斷地注視著軍官。霍霍爾捻著自己的胡子,看見母親進來,帶著微笑,親切地對她點點頭。
她盡力壓住自己內心的恐懼,不像平常那樣側著身子走路,而是胸脯向前傾著朝直走。——這使得她的身形增加了一種滑稽的、似乎裝出來的威嚴。她的腳步放得很重,但是眉還在那里顫抖……
軍官用他那又白又長的細手指,飛快地抓起書籍,翻了幾頁,抖了一抖,于是巧妙地運用著他的手把它擲到一邊。書籍往往軟綿綿地滑落在地板上。大家都默不作聲,可以聽見滿身是汗的憲兵沉重的喘息,馬刺鏘鏘地響,有時發出低低的問話。
“這里查過了嗎?”
母親和巴威爾并排站在墻壁旁邊,她學著兒子的姿式,也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也盯著軍官。她膝部以下都在發抖,干燥的云霧遮住了她的眼睛。
沉默之中,突然發出尼古拉震耳欲聾般的喊聲:
“干嗎要把書扔在地上?!”
母親打了個激靈。特維里亞科夫好像被人打了一下后腦勺,腦袋晃蕩了一晃。雷賓吭嗆地咳出了一聲,專心致志地盯著尼古拉。
軍官瞇著眼睛,像鋼針一樣地朝那張一動也不動的麻臉上刺了一眼。他的手指更加飛快地翻著書頁。他總是好像不堪疼痛一般地張開他那雙灰色的眼睛,似乎是對他那疼痛喊出無力的憎恨的大聲吼叫。
“兵士!”維索夫希訶夫又說,“給我揀起書來……”
所有的賓兵都向他轉過身來,又轉臉望望軍官。軍官由又抬起頭來,用窮追的目興掃視著巴古拉那粗壯的身體,拉著長長的鼻腔說:
“哼……拾起來……”
一個憲兵彎子,斜著眼睛瞅著尼古拉,散亂了的書籍拾了起來。
“叫尼古拉別出聲了!”母親低聲對巴威爾說。
他聳了聳肩膀。霍霍爾垂下了頭。
“這本圣經是誰讀的?”
“我!”巴威爾說。
“這些書都是誰的?”
“我的!”巴威爾回答。
“哼!”軍官往椅背上一靠,說首。他把細長的手指攥得發出脆響,把兩腳伸在桌子底下,一面捋著胡子,一邊向尼古拉問:
“你就是安德烈·那霍德卡嗎?”
“是我。”尼古拉走上前去回答。霍霍爾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肩膀,他推到后面。
“不是他!我是安德烈!……”
軍官舉起手來,用他的細指頭嚇唬維索夫希訶夫說:
“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他開始翻弄自己的文件。
明凈的月亮,用它沒有靈魂的眼睛,遠遠地望著窗子里面。有人在窗外慢慢地走過,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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