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爾同來的那個工人,這三個人是緊緊地站在一邊的,不知道為什么,母親不大喜歡他們。
娜塔莎說完之后,巴威爾站起身來,安靜地說:
“我們單是希望能夠吃飽肚子嗎?不!”他堅決地望著他們三個,自問自答道。“我們應該使那些騎在我們頭上想蒙住我們眼睛的家伙知道,我們對一切都要看得一清二楚,我們并不是瞎子,不是動物,不是僅僅要吃飽肚子,我們希望過人的生活!——我們應該讓敵人看到,他們強加于我們身上的苦刑一般的生活,一點也不能妨礙我們和他們一樣聰明,而且還要超過他們!……”
母親聽著他的話,心里顫動起自豪感——確實說得有道理!
“吃飽的人多,正直的人少。”霍霍爾說。“我們應該從這種腐朽的生活沼澤朝著未來的真理王國架起一座橋梁。這才是我們的任務,朋友們!”
“斗爭的時刻已經到了,再沒有時間先把兩手治好了!”維索夫希認可夫嗡聲嗡氣地反駁。
他們散會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夜。維索夫希認可夫和紅發少年兩個先,——這又讓母親覺得不快。
“為什么這么著急!”母親一邊冷淡地鞠躬,一邊這樣尋思著。
“你送我嗎?那霍德卡?娜塔莎問。
“當然要送!”霍霍爾回答。
娜塔莎在廚房里面穿外套的時候,母親對她說:
“都什么時節了,還穿這么薄的襪子!——要是你愿意,我給你打一雙羊的,好嗎?”
“謝謝了!彼拉蓋雅·尼洛夫娜!羊襪子扎腳!”娜塔莎笑著回答。
“不,我給你打一雙不扎腳的!”符拉索娃說。
娜塔莎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她,這樣凝視使她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請原諒我的冒昧,我是出于真心的!”母親低聲說。
“啊,你真是好人!”娜塔莎很快地握了握母親的手,也同樣低聲回答。
“晚安,媽媽!”霍霍爾望著她的眼睛說,他彎子,跟著娜塔莎走進門洞里。
母親望著兒子——他站在房門邊微笑著。
“你在笑什么?”母親很不自在地問。
“哦,我很高興!”
“做娘的雖然又老又笨,可是要是好事我也懂得!”母親面帶慢色地嗔道。
“那就很好啦!”他搭話說。“請睡吧,時候已經不早了。”
“這就去睡!”
她繞著桌子忙活著,收拾了茶具,心里感到滿足,甚至是由于暢快,身上出了一層汗,——她很高興。因為一切都這樣順利地、平安地結束了。
“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巴沙!”她說。“霍霍爾非常可愛!
還有那個姑娘——嗬,她真聰明!她是干什么的?”
“小學教師!”巴威爾在房間里踱著步,簡短地回答著。
“當了先生,——還這么窮!穿得真糟,——衣服全破了!這樣很容易患傷風感冒。她的父母在哪里?”
“在莫斯科!”巴威爾說著,走到母親對面站住,嚴肅地壓低聲音說:
“告訴你吧:她的父親是個老板,做鋼鐵生意的,有好幾所房子。因為她走了這條路,就被她父親趕了出。她可是在不愁吃穿的家庭里長大的,從小矯生慣養,要什么有什么,但是現在啊,她得在夜里走七俄里,……獨自一個人……”biquge.biz
這倒叫母親大吃一驚。她站在屋子中央,驚奇地聳動著眉,毫不作聲地望著兒子。過了一會兒,她低聲追問:
“回到城里去?”
“回到城里去。”
“唉呀!不害怕嗎?”
“她就是不害怕!”巴威爾苦笑了一聲。
“為什么要這樣?留她在這里過夜,——和我睡在一起就行了!”
“那不方便!明天早上這兒的人會看見她,這對我們沒什么必要。”
母親思索著朝窗外望了一下,低聲問兒子:
“巴沙!我真弄不明白,有什么危險和值得禁止的呢?不是一點壞處都沒有嗎?”
母親對此感到不解。她很想從兒子嘴里得到明白的答復。
他靜靜地望著她的眼睛,斷然地回答道:
“壞處是沒有。但是,在我們大伙前面,卻有監牢在那兒等著。媽媽,你應當預先知道會有這樣的事……”
她的兩手戰栗起來,她壓低了聲音說:
“也許……老天會保佑,總有法子可以避免的吧?……”
“決不會有的!”兒子親切地說。“我不會哄騙你,沒法避免!”
他面帶微笑。
“請休息吧,夠累的了。晚安!”
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走近窗前,站在那望著街上。窗外又冷又黑。天空刮著風,從沉睡的小屋頂上吹下雪,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急切地細語,然后落到地上,卷起一團團干燥的白雪順著街直滾。
“耶穌,可憐可憐我們吧!”母親悄聲低語。
在心田里,眼淚在沸騰,對于兒子那樣鎮靜地、自信地說出的不幸的期待,覺得好像飛蛾一般,盲目地、可憐地在那里顫動。在她眼前,出現了一片平坦的白雪曠野。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