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朱青(1/2)
朱青終于把頭抬了起來,迅速的看了看晏三合后,又垂下去。</br> “不是許配。”</br> “那是什么?”</br> “他承諾如果我把三爺的一舉一動都告訴他,他就還我自由身。”</br> 晏三合僵了一下。</br> 緊接著她突然意識到什么,脫口而出:“你是有把柄在謝道之的手里,還是賣身契?”</br> 朱青唇一動,輕輕說:“賣身契。”</br> 他出身在山東聊城的一個小村莊——朱家村。</br> 朱家村依山傍水,一共就百來戶人家。</br> 本來日子過得安逸,哪知有一年夏季,連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半邊山塌了,洪水沖泄下來,村莊農田頃刻間都被淹沒。</br> 被洪水沖走的那一刻,爹和娘齊力把他這根獨苗放進了木盆里。</br> 木盆順著洪水一直往下游沖,被一棵大樹撞得四分五裂,眩暈中他死死地抱住那棵大樹,奮力爬到樹頂。</br> 瓢潑的大雨;</br> 被水沖得搖搖晃晃的樹枝;</br> 湍急的水流中,一具具浮浮沉沉的尸體;</br> 他萬念俱灰的想,這些尸體中肯定有一具是爹的,有一具是娘的,有一具是大姐的,有一具是二姐的。</br> 他們會被沖向哪里呢?</br> 哪里會是他們的歸宿?</br> 以后,他叫誰爹,叫誰娘,還會不會有兩個姐姐輪流背他,一口一個小弟的喚他?</br> 天黑了,雨還那么大。</br> 他不敢睡,就怕睡過去了,手一松,也掉進洪水里,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br> 他睜著兩只眼睛等啊等啊,終于等到天亮。</br> 舉目四望,滔滔的洪水淹沒視線所及的一切,沒有一個活物,不對,水里有兩只老鼠抱著一截枯枝,吱吱吱的喊救命。</br> 那一刻,朱青絕望極了,他突然發現,人的命運其實和老鼠沒兩樣。</br> 他在樹上呆了兩天兩夜,餓了就啃樹皮,渴了就嚼樹葉,終于等到了洪水褪去。</br> 朱家村沒有了,劉家村,王家村也都夷為平地,到處是尸體,太陽一出,空氣里都是尸臭味兒。</br> 他順著河流往下走,想找到爹娘、姐姐的尸體,把他們好好埋了,將來也有個能燒紙的地方。</br> 走了三個月,一具尸體都沒找到,自己卻穩穩當當的活了下來。</br> 后來他才知道,洪水過后他們那些個村就有了鼠疫,鼠疫蔓延開來,又死了好多人。</br> 那一年,他六歲,成了一個孤兒。</br> 孤兒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做小叫花子,上街要飯;要么把自己賣了,換一日三餐。</br> 他選擇把自己賣了,賣給了雜技班。</br> 朱家村除了耕地種田外,還有一樣吃飯的本事——耍雜技。</br> 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一項技能。</br> 朱家村的男子一般三歲開始練功,十歲外出掙錢,十八歲骨頭硬了回鄉種地,靠掙來的錢娶妻生子。</br> 一代一代,周而復始。</br> 他也是三歲開始練功,練了三年,爹說他的身子骨是百年一遇的練雜技的好骨頭,不僅柔軟,而且有力道。</br> 班主見他底子好,用二兩銀子買了他。</br> 雜耍雜耍,既要有耍的本事,也要有拳腳功夫。</br> 他的師傅就是班主,絕活是轉大缸,兩百斤重的大缸在他腳上,就跟轉風火輪似的,甭提有多牛了。</br> 他就學這一樣本事。</br> 每天五更一過,扎馬步練功。</br> 馬步扎完,開始壓腿,一字馬叉開,腿彎曲一點點,師傅的鞭子就要抽上來……</br> 晚上臨睡前兩個腿上各綁上二十斤的沙袋跑步,一跑就是十幾里,跑慢了師傅不讓睡覺,就在墻角罰站一夜。</br> 苦是真苦,累也是真累。</br> 師傅不是爹,爹的鞭子揚起來,舍不得真抽下去;師傅從不揚鞭子,抽起來卻都是往死里抽。</br> 他不怕累,也不怕苦,他記著爹說的話,想要出人頭地,就要吃苦,苦吃夠了,后面都是甜。</br> 三年后,他就開始在雜技班挑大梁,代替師傅表演轉大缸。</br> 小小的身子轉動幾百斤的大缸,回回都能搏得滿堂彩。</br> 他心里都算計好了,在雜技班干到十八歲,給自己贖身,然后找個不會發大水的地方定居下來,娶妻生子,太太平平過完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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