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只覺得眼前一黑，含淚抬起雙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br>　　“父親！”</br>　　謝不惑心急如焚，膝行兩步上前：“姨娘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兒子以項上人頭保證。”</br>　　謝道之大為火光，拿起小幾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你又如何知道？”</br>　　“因為……因為……”</br>　　謝不惑一咬牙，豁出去了：“因為我對姨娘說過，我愿意娶晏姑娘為妻，她素來疼我，絕不可能背著我去害她。”</br>　　“你，你說什么？”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站起來。</br>　　柳姨娘慢慢挺起身子。</br>　　“二爺的心思，幾日前妾和老爺提起過，老爺說容他想一想。老太太，妾真要起了那份心，只管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m.</br>　　老太太一些怔愣，眼珠子慢慢看向兒子。</br>　　謝道之回看著她，“母親，柳氏的確說過這個話。”</br>　　……</br>　　靜思居。</br>　　晏三合喝了一碗安神藥，才沉沉睡去。</br>　　李不言一邊扇扇子，一邊時不時的撥開她的衣袖，看看她身上的紅疙瘩有沒有消下去一點。</br>　　趕明兒真得去廟里燒個香，這丫頭最近多災多難，事事不順呢。</br>　　簾子一掀，湯圓探進半個身子，朝李不言招招手。</br>　　李不言起身走過去，“何事？”</br>　　湯圓一雙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朱青有要事找姑娘，房里我來守著吧”</br>　　“不去！”李不言想也沒想一口拒絕。</br>　　湯圓一聽這話，眼淚又落下來，心里自責呢！</br>　　都怪她想做和事佬，讓姑娘喝了那湯，否則哪有今兒晚上的事？</br>　　姑娘雖然一句重話都沒有，可也沒讓她進房里侍候，這會李不言都不讓她守著姑娘……</br>　　她們是懷疑她了嗎？</br>　　李不言一見她眼淚汪汪，就知道這丫頭想多了，“那你守著，不許離開這個屋子。”</br>　　“是，奴婢半步都不離開。”</br>　　湯圓喜極而泣，趕緊坐到床前，拿起扇子，替姑娘扇風，扇著扇著，淚又忍不住滑下來，還是怪她多了那句嘴。</br>　　寂靜中，有腳步聲近。</br>　　“李姑娘，你這么快就回來了？”</br>　　湯圓趕緊擦一把眼淚站起來，忽然后頸一陣劇痛，她的手下意識的抓了一把帳簾，帳簾輕輕落下的同時，她身子也軟軟的伏下去。</br>　　一燈如豆。</br>　　謝知非站在燭火里，看著晃動的帳簾，一動不動。</br>　　良久，他伸出手，想去掀開那帳簾，不知為何心一下子慌亂起來，手倏地縮了回去。</br>　　仿佛這帳簾后沉睡著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只要將他吞噬的巨形野獸。</br>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鄭家，在那個不起眼的海棠院，一間小小的西廂房。</br>　　有粉黃色的帳簾，一襲一襲的流蘇，夜風一吹，流蘇輕輕搖動。</br>　　這是淮右的閨房。</br>　　淮右縮在被窩里，露出半個小小的腦袋。</br>　　“哥，你再給我說個三國好漢的故事。”</br>　　“從爹那里聽來的，都講給你聽了，斷貨了。”</br>　　“要不，講個妖魔鬼怪？”</br>　　“小祖宗，放過哥行不行，你哥我肚子里就那點墨水，還妖魔鬼怪？”</br>　　“所以啊，你要多讀書，別整天舞槍弄棒的。”</br>　　“嘿，你還教訓起我來了？”</br>　　她從被窩里伸出一只細伶伶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再講一個，就一個，好不好嘛？”</br>　　能不好嗎？</br>　　那小丫頭的手心軟得跟什么似的，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變軟了，跟泡了溫水一樣。</br>　　又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兩只眼睛水汪汪的。</br>　　“哥，你剛剛講的故事不對。”</br>　　“哪里不對。”</br>　　“窮書生是娶不到貴小姐的。”</br>　　“誰說娶不到，畫本子上都寫著呢！”</br>　　“騙人的，咱們家的院墻那么高，窮書生爬上來，要么摔死，要么被人發現后，活活打死。”</br>　　他真給氣笑了：“你這小腦瓜子里裝的是什么？”</br>　　“智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