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見她茫然，又道：“或者關于老太太，你最忘不掉的一件事。”</br>　　小紅想了一會。</br>　　“去年中秋，菜園子里的茄子長勢好，老太太瞧了歡喜，就讓陳媽媽賞了奴婢一只螃蟹。”</br>　　“老太太喜歡吃茄子？”</br>　　“老太太年歲大了，牙口不好，茄子蒸得爛爛的，她說入味兒。”</br>　　“然后呢？”</br>　　“奴婢去給老太太磕頭謝恩，她突然問我，要不要出府去？”m.</br>　　“噢？”</br>　　晏三合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br>　　她的表情其實很淡。</br>　　淡到像是獵人嗅到一絲獵物的氣息后，眉眼之間轉瞬即逝的一抹小驚喜，如果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br>　　謝知非卻瞧得清清楚楚。</br>　　因為差事的原因，他常常要和三司的人打交道，撇去刑部不談，大理寺、都察院最出色的審案人，都不會有這么敏銳的嗅覺。</br>　　來不及多想，獵人的聲音已然響起。</br>　　“老太太為什么會這么問？”</br>　　小紅：“奴婢也覺得詫異，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讓老太太嫌棄了，奴婢嚇得當場就跪下，連連求饒。”</br>　　晏三合：“老太太怎么說？”</br>　　小紅：“老太太看著我，嘆了口氣，先說一句‘罷了’，接著沉默半天，又說一句‘出去也是被賣，倒不如跟著我這個老太婆’”。</br>　　晏三合眼睛一瞇：“這話，你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br>　　“因為老太太這話說到奴婢心上了，就算主子開恩放奴婢出去，到頭來也不過是被娘老子再賣一次，換些個嚼用。”</br>　　小紅想著傷心事，泣道：“命不好再被賣到那要打要罵的人家，日子就更難了，在老太太院里，奴婢至少吃得飽，穿得暖。”</br>　　晏三合提筆，又落下一句話：心疼被父母賣的小丫鬟。</br>　　筆尖停下，眉頭蹙起，末了，她又在這一句的后面添了三個字：為什么？</br>　　收起筆，她目光突然一冷。</br>　　“今兒叫你來，是因為老太太的墓給人扒了。”</br>　　“啊？”小紅一聲尖叫。</br>　　“兵馬司查案，就是查的這個案子。”</br>　　晏三合一拍桌子，聲色厲疾道：“你實話告訴我，老太太這么好的一個人，是誰想讓她死后不得安生。”</br>　　“三太太，一定是三太太。”</br>　　小紅幾乎是脫口而出，嘶喊道：“老太太生前最討厭的人就是她。她，她對老太太大不敬，一定是她，不會有別人。”</br>　　“你確定？”</br>　　“奴婢若說假話，就不得好死，死后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br>　　小紅失聲痛哭，眼淚叭叭往下掉，每一滴都在替老太太傷心。</br>　　“把人帶下去吧！”</br>　　晏三合嘆了口氣，又寫下三字——三太太。</br>　　寫完，見一旁的朱青沒動靜，抬頭問道：“怎么，沒聽清我的話？”</br>　　朱青壓著聲道：“姑娘不問一問原由，再讓人離開嗎？”</br>　　晏三合并不吃驚他會這么問，一字一句反問回去。</br>　　“太后和皇帝的妃子鬧矛盾，真正的原由是看園子的小婢女能窺見透的？”</br>　　朱青：“……”</br>　　“照晏姑娘說的話去做。”謝知非開口。</br>　　朱青臉色一白，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忙把那叫小紅的婢女拉了出去。</br>　　晏三合看著那個懶懶倚門的謝三爺，“指揮使看了這么久，該干正事了吧！”</br>　　謝指揮使淡定的摸著自己的下巴，笑瞇瞇迸出一句話：“姑娘說得很是！”</br>　　是你妹！</br>　　晏三合覺得自己和這個謝紈绔相處時間多了，總有隱隱有想發火的趨勢。</br>　　她哪里料到，謝指揮使臉上笑瞇瞇，心里也在罵娘。</br>　　瞧瞧人家這案子審的，條理清清楚楚，朱青這么一個穩重踏實的人，在她面前都不能夠看。</br>　　北城兵馬司要有這么一個人在，還用得著我整天累死累活？</br>　　……</br>　　余下十個人，分成兩撥，一個問完，另一個接著進去。</br>　　最后一個婆子走出院子，黃昏悄然來臨，一下午都沒見著人影，不知道死哪里去的李不言俏生生走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