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巳正(3)(1/3)
他的語氣已近乎無禮。不過老者并未動怒,他伸出一根指頭,朝東北方向點了點――那邊是宮城的所在:“我沒說置之不理,但公然搜捕絕不可行,可不能給那一位添麻煩哪。”
一聽到老者提及“那一位”,年少者眼神黯淡了一下。他沉吟片刻,旋即又爆出更熾烈的火光:“既然賀監認為臺面上動不得,那我若是只調遣少量精銳,暗中擒賊呢?”
對于這個建議,老者捋著胡須,似乎游移不決。
崔器一聽得此言,突然昂起頭來大聲道:“崔器自知犯下大錯,不求寬宥,只求能手刃仇敵,為阿兄復仇!”今日之敗,他連連犯錯,若不打出血親復仇的旗號將功折罪,只怕下場堪憂。
可年少者和老人同時搖搖頭。
長安住著近百萬居民,漢胡百官諸教九流,各種勢力交錯糾葛,是一個明暗相間的復雜旋渦。崔器半年前才到長安任職,上陣殺敵沒問題,指望他在城中穿梭尋人,就不太現實了。
靖安司匯聚了各處的精英,有精通市易錢糧的能員老吏、有過目不忘的主事文書、有兇悍武勇的戰兵,甚至還有一批深諳胡情的胡人屬員――現在唯獨缺少一條能游走于長安暗處、嗅覺敏銳的老獵犬。
本來他們有一個最適合的人選,就是崔器的哥哥崔六郎,可惜他已經殉職。崔器知道長官在惋惜什么,他雙目一紅,一拳砸在地上,竟砸得磚塊微微裂開一道細隙。
沉默片刻,老人拿起旁案上的幞頭,端正戴好,又把算袋、手巾系在腰間。年少者一愣,忙問賀監是要去哪里。老人嘆道:“宮里對突厥狼衛非常重視,今天的事瞞不了多久。我進宮一趟試著拖延幾個時辰,在這期間,長源你最好想出應對之策,彌補先前的錯誤,否則……”老人白眉一垂,沒有說出口。
年少者肩膀微垂,暗自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心生鄙夷。這個老家伙滑不溜的,一見事情辦砸,就找理由離開,不肯承擔任何定策的責任――他這一走也好,省得自己束手束腳。
現在一刻值千金,他可沒太多時間耗在對付自己人這件事上。
年少者把老人送至照壁,然后回轉殿內,神情明顯輕松不少。他嚴厲地看了仍跪在階下的崔器一眼,袍袖一拂:“非常之時,懲戒暫且押后。接下來你不可再有分毫懈怠!”
崔器面容一肅,拱手退下。他知道,那位姓賀的老頭子只是掛名,真正掌管靖安司和自己性命的,是眼前這位叫李泌的年輕人。別看這位上官年紀輕輕,手段著實犀利,殺伐果決,整個靖安司都被他調教得服服帖帖。
處置完了崔器,李泌用力敲了敲案角,把各部主事都叫過來:“你們現在好好想想,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可以取代崔六郎?――記住,我要最好的。”
殿中主事個個陷入沉思,沒一個吭聲。距離燈會只有四個時辰,在這之前要找到曹破延,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差事做得好,未必有好處;做得差了,搞不好就成了替罪羊,連推薦人都要倒霉。
李泌看見部下們畏畏縮縮,正要開口訓斥,忽然目光一凝,看到那個目力有恙的徐主事猶猶豫豫抬起了手。他知道此人叫徐賓,本來在戶部做書令史,記性奇佳,閱卷過目不忘,所以被調來靖安司擔任主事,就是略有口吃。李泌下巴一抬,示意他說話。
徐主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哎哎……在下倒有一個人選,不知是否合您的意。”
“講!”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哎哎,叫張小敬。從前在安西都護府軍中做一個什長,后來敘功調回長安,在萬年縣擔任不良帥已有九年。我想或許合李司丞之意……”
“哦?”李泌眼神一瞇。
這份履歷說來簡單,細琢磨可是不一般。不良帥乃是捕賊縣尉的副手,流外官里的頂階吏職,分管捕盜治安諸事。一個都護府的小小什長,居然能當上一縣之不良帥,已是十分難得,更何況這不是一般的縣,是萬年縣。
長安分成東、西兩縣,西邊為長安縣,東邊為萬年縣。這萬年縣在天子腳下,王公貴族多居于此,關系盤根錯節,此人居然能穩穩做了九年,李泌忽然產生了點興趣。
“他人現在何處?”
“哎哎……他去年犯了事,如今身在長安縣獄中,已是待決之身。”徐賓斟酌著字詞。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徐主事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推薦了一個囚犯來?還是個死囚?這不是觸上司霉頭嗎?
誰知李泌卻面無表情:“我要的不是圣人,是能人――這個人是不是最好的?”
徐賓連忙提高了聲音:“長安之內,緝事捕盜無出其右。”
一枚銀魚袋從半空劃過,徐賓慌忙伸手去接,差一點沒接住。李泌道:“用我的馬去接。兩刻之內,我要在這里見到那個人。”
徐賓愣了一下,才聽懂長官的意思。他先把銀魚袋系在腰間,又覺得不合適,連忙解下來捧在手里,匆匆忙忙跑出殿外。
李泌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都抻著脖子往外看,不由得發怒道:“你們還閑在那里看什么?馬上去給我查!東西二市的過所市狀、城門監的檢錄、各處街鋪的訊報,都給我徹查一遍,快!”
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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