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霍水仙像是渾身都放松下來一般，軟軟地將身子伏在了榻上，“啊……你都看出來了，鳳兒……”
    說實話，上官鳳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見霍水仙這樣不避任何嫌地喊她的名字了。一時間愣了愣，然后就微笑了起來。
    “是我自作聰明了。”
    她微微掩了一邊的面容說道，臉色仍是有些蒼白，像是身體不適。
    “不，你做得不錯。你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到用一個宮女來混亂視線，化實為虛，化重為輕。”
    “我并不是要偏袒我的母親……”
    “不管你有沒有偏袒，不管你的母親究竟做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作為女兒，偏袒自己的母親我倒覺得是情理之中。你不用急著否認。”
    上官鳳說道，像是為了讓自己這句話聽起來可信些，她還用右臂捅了捅在一旁干喝茶不說話的劉弗陵。而后者只是挑了挑眉，不說話。
    于是上官風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什么意思嘛，壞人都讓她給做盡了，你倒是在這里閑得慌。
    紫留和銘云看著自家太皇太后漸漸暴露本性，一手端茶，一手啃點心的狂放姿態，一時間都開始無語凝噎。只好當做什么都沒看見一般繼續給上官鳳堆著點心。
    而上官鳳自然也什么都不在乎，甚至還將點心推到霍水仙面前。霍水仙卻只是搖了搖頭，“我吃不下。平君她還……”
    “她其實……”
    這回，上官鳳剛想開口，就被從剛才開始一只默不作聲的劉弗陵給打斷了——“你比她聰明。”
    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除了上官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著他。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著茶杯，然后輕輕道，“因為你比她聰明，所以你能急中生智，能用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女來模糊所有人的注意力，讓你的母親免受天子之怒，讓你的父親免于和劉病已起沖突。但是，并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看清了局勢。”
    像是被這句話給震住了一樣，霍水仙猛地抬頭，“難道平君也……”
    “其實說起她，在漩渦中心的椒房殿里，她比你更清楚你們現在的情勢。所以……”說道這里，上官鳳不禁蹙眉，有些不忍說下去。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她是故意……”
    霍水仙微微睜大眼睛，甚至被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怎么可能？沒有哪個女人會用自己的孩子做這種交換的。”
    上官鳳說這話的時候，不由自主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她不是故意的，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而她是在用她僅有的全部能力去阻止你父親和劉病已之間的大風暴。經此一事，你母親估計不敢出什么小心思了吧。即使她可能還沒來得及下手。”
    “我知道……我知道……”
    霍水仙只是愣愣地重復了這句話，然后便離開了未央宮。只留下空蕩蕩的宮殿里，上官鳳和劉弗陵對坐無言。
    “總有一天會爆發的。現在的阻止不是長久之計。她們之間肯定會有人選擇退出。”
    劉弗陵開口道。
    “其實水仙很聰明，人也不錯，她和平君都很好，劉病已也很好。只是……”
    她緩緩將身體靠到劉弗陵肩上，微微閉著眼睛。
    “只是……他們生錯了帝王家。”
    微微的一聲嘆息中，暴風雨前的寧靜來臨了。
    上官鳳至今還是沒從劉弗陵的口中套出一絲一毫有關出宮的信息。
    公元前72年，匈奴再次侵犯大漢邊境。在劉病已以前的印象中，雖然匈奴這個詞并不讓他陌生，但也僅限于想象中，而現在，匈奴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他沒有看見過邊境的百姓受到的侵害，但也能從下屬的敘述中聽出那是些多么慘烈的狀態。
    他忽然覺得自家的身上壓了很重很重的東西。
    他的生活不再無憂無慮，他喜歡的女孩子也不再時刻圍繞在他身邊嬉笑打鬧，他甚至還沒有見到自己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既然你已經不能選擇人生的方向，那最起碼，你可以選擇你今后要走的路。”
    這是劉弗陵曾經對劉病已說的。當時劉病已對此表示十分的不屑——你千方百計走下了這個帝位，當然說什么都可以啦。
    不過現在想來，這句話還是深深讓劉病已思慮了很久。
    于是在一次早朝上，他看著劉弗陵，又看了一眼霍光，開口道，“霍大將軍，這次匈奴進犯還希望你帶領軍隊上前線帶來捷報。”
    而在所有人的訝異中，霍光居然推辭了。
    在上官鳳看來，這并不意外。經過上次皇后小產的事情后，霍光雖然位高權重，但到底還是留了心眼。如果在這時他再立軍功，或者離開將軍府，一是怕功高震主，二是怕這漢宮就要成為劉病已和劉弗陵的天下了。
    于是他誠懇地建議道，“不如讓魏卿前往督軍吧。”
    “什么？！你要去那種偏僻的地方？！你還真就答應了？！”
    乍聽聞這個消息，上官鳳恨不得將劉弗陵的腦袋剝開來一看究竟。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她才不相信這是他意外得來的結果。
    一把將上躥下跳的她抱緊在懷里，劉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