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說遇見,說再見(一)(1/2)
疼!
深入骨髓!!!
痛徹心扉!!!
腦袋似要爆炸,皮膚寸寸撕裂。
有聲音,很輕。
“不疼了,不疼了……”重復三個字,魔咒般起了作用。
冰冷的手撫摸額頭,液體注入血管。痛感緩緩消退。
八月。
黃歷十五。
枯瘦女孩蹲坐門檻,仰頭可見一線天,嘴里嘀咕:“真快,又是一年。”
隱約間有歌聲,粗糙的歌聲。
……
兒子終于睜開雙眼,他試圖起身,立刻痛得干嘔。知道還活著,心中稍定。淚眼模糊地掃過,屋頂?shù)桶踔诤鹾醯男襞荨?
他躺在床上,味道騷臭,被套不知多少年月,挨肉的地方粘而潮濕。他極力挪動視線,家徒四壁,啥也沒有。屋子只可放一張床,兩步便是屋外。
兒子苦笑,這地方他很熟。
貧民窟,兩屋之間的夾縫,支了張床便成為“家”。
一張蠟黃的臉居高臨下,突然探過來。定睛瞧了瞧,咧嘴一笑:“醒了?”
兒子試探問:“你救了我?”
“不算救,撿回來的。死了就扔出去,活了也扔出去。”是女人,說泰國語。
“又不是小貓小狗,撿回來玩嗎?”兒子苦笑,還是由衷道:“謝謝,將來必報答。”
“不用不用。”女人一擺手,拒絕道:“你這病死鬼,能咋謝我?去偷?去搶?我可不想救個搶劫犯。”
兒子皺眉,不再言語。她這種人常年在底層掙扎,不知經(jīng)歷過何等慘劇,心性定然有問題。說不通,講不明,煩了更會做出可怕之事。
冷汗瞬間透體泌出,兒子弓身如蝦米,不住哀嚎:“疼……救救我……好疼……”
女人眼神空洞,愣愣地看著他,半晌后坐到床邊,輕撫兒子額頭,重復道:“不疼了……不疼了……”
果然是她,兒子心里確定那聲音不是夢境。但此刻卻神奇不再,疼痛絲毫不減,似要撕裂靈魂,嘴中滿滿的血腥味。
“救我……”兒子祈求。
“救你?”女人起身,墻上掛一山寨手包,她在里面拿出白色粉面。用水在勺中稀釋,垃圾堆里翻出一支注射器,吸入液體。
對兒子搖搖手,笑道:“要嗎?”
喉嚨間突然奇癢無比,像脫水之人遇見甘泉,只想大口吞咽。全身上下有萬只螞蟻啃咬,大腦嗡嗡作響,鼻涕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滿臉。
兒子心知肚明,他染上毒癮了。
心說不要,嘴里卻喊得暢快:“快,給我來一針!!!”
女人一笑,款款而來,熟練找到血管。針尖刺破皮膚,推入雜質液體。
涼,整條手臂又麻又涼。
疼痛飛速減退,思緒飛入云端,天馬行空,五顏六色。
……
再睜眼,天已黑透。
床邊無人,只剩兒子自己。
他躺在床上,嘴角流涎,無聲抽泣。
恨自己何等不爭氣,竟然淪落到吸毒境地。
他極度疲憊,又極度清醒。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聽到屋外雜亂吵鬧聲,知道猜測無差,藏在城市中的貧民窟,空氣中充斥著腥騷氣,和各種食物腐爛的怪味。
睜眼捱到天邊微明,所有雜亂都歸于平靜,兒子微微轉頭,見一人推門而入。這是兒子第一次仔細打量她。
逆光中,身材瘦小,如同未發(fā)育完全的猴子。一頭半長不短的亂發(fā),染成酒紅色。年紀不大,卻已透出老態(tài),粉底無法掩飾眼角細紋,下巴也像老年人一般微微皺起。短褲下一雙麻桿腿,吊帶t恤空空蕩蕩,兩條胳膊蠟黃得沒有血色。
女人很累,塌肩垂頭,將手包掛在墻上,一件件脫掉衣服。
兒子不是好人,卻也知恩圖報,扭過頭盯著屋頂小燈泡。
水聲,女人拿出個洗衣盆,用水桶在外面接了兩桶水倒入。隨后坐進盆中清洗自己,她洗得那么細致,如同手掌下摩搓的是金貴寶石。
洗罷,套著簡單衣褲,靠在兒子身邊。
冰冷,不知是水涼,還是本來如此。兒子挪了挪,他不喜歡冰冷的皮膚,像死人。
女人給自己點了支煙,火光忽明忽暗,煙霧吹到兒子臉上,問:“來一支?”
兒子:“不用。”
“男人還不抽煙?沒意思。”
“也是,我也覺得沒意思,但還是想多活幾年。”兒子突然問:“怎么稱呼?”
“阿jing”女人回道:“好聽嗎?”
兒子嘴角有笑意:“好聽,你姓阿?”
沉默。
煙頭轉暗,夾在指間。
燒了半分鐘,燙到女人,她急忙掐滅,笑道:“沒有姓。”
“為什么?”兒子體虛,思維并未恢復。他此時不知道自己在戳人傷口,如果換成三天前,他絕不會有此一問。
又是沉默。
女人雙眸閃亮,灑脫笑道:“有父親才有姓。”
她不再回答問題,半靠半坐,雙眼凝視黑暗,輕聲哼唱著什么。
“當你誕生到這個世上。”
“你的父母實現(xiàn)了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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