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2)
東西吃不下,水是可以喝的,江曉媛一口氣灌了一整瓶冰涼的礦泉水,恨不能身化漏斗,吞吐江河。
女司機覺得女鬼茹毛飲血,口味不會這么清淡,于是微微放下心來,睜著她那雙占了面部半壁江山的大眼燈問:“你怎么一個人深更半夜地在這里走?遇上壞人啦?”
江曉媛胃里汪了沉甸甸的一壺水,將她行將出世升天的魂魄壓了回來,麻木昏沉的神智漸漸清醒,她這才意識到這位司機大姐衛(wèi)生情況堪憂,并且有口臭。
狹小的駕駛艙中,司機一說話,口氣就全都呼在了江曉媛臉上,江曉媛的臉不易察覺地抽動了幾下,虛弱的消化系統(tǒng)也跟著造反,小范圍地翻騰起來。
她因為饑寒交迫而奄奄一息的委屈眼看要卷土重來,眼眶又開始發(fā)燙,可惜江曉媛雖然嬌氣,卻不是那種能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弱勢的性格,她連忙往臟兮兮的車座靠椅上一靠,仰起頭,將眼淚憋了回去。
“我手機沒電了,”她竭盡全力地保持著平穩(wěn)的語速,低聲說,“找不到人,阿……”
江曉媛脫口差點說出“阿姨”來,停頓了一下,下線了二十多年的情商臨危受命,終于勉為其難地出面讓她改了口。
江曉媛:“姐,您車上能充電嗎?”
貨車司機:“我這車哪有那玩意……唉,你也真是可憐,準(zhǔn)備去什么地方?大姐送你一程。”
江曉媛完全沒有頭緒。
司機看起來脾氣挺溫和,耐心地問:“你從哪來的?”
江曉媛連忙報出了她新身份證上的鄉(xiāng)鎮(zhèn)名,并且下意識的將身份證掏了出來,捧到司機眼前:“您看,這是我的身份證。”
司機被她逗樂了:“我又不是警察,看什么身份證?你和我侄女一樣大,不會是第一次出門吧?”
江曉媛立刻醒過味來,也是,哪有別人問一句從哪來就要給人家遞身份證的?
可方才那一瞬間仿佛是她的本能反應(yīng),那張陌生的身份證好像是她在這個陌生時空里唯一的支點,沒了它,她就交代不清自己的來龍去脈。
司機說:“哦,我知道了,我有個親戚就是你們那邊的,你們那邊這幾年好多年輕人都往外跑,去大城市打工嘛,去A市的都走這條路,我們家在那邊,正好順路,我捎帶腳把你一起帶回去吧……嘖,小姑娘嚇壞了,第一次出門就遇上這種事,可憐。”
江曉媛被她連續(xù)說了兩遍的“可憐”,這輩子她什么時候被人可憐過?
她又窩心又不甘心,眼淚開始搖搖欲墜,只好拼命眨了兩下眼:“謝謝大姐,怎么稱呼?”
女司機一翻自己的牌照,上面“章秀芹”三個字排在她那張家養(yǎng)小精靈似的頭像下:“我姓這個,你叫我章大姐吧。”
江曉媛就這樣被章大姐撿走了。
貨車夜行窄路,司機的精力必須十分集中,車子開起來以后,章大姐就不再與江曉媛搭話,只是囑咐她累了就先睡一會。
車?yán)镉杏蜌馕丁⑷宋叮€摻雜著一點食物發(fā)酵的味道,空氣污濁,吸一口進(jìn)去,就堵在喉嚨里似的,不肯下去。
江曉媛靠在冰冷的車窗上,從黑黢黢的車窗上注視著自己微末的側(cè)影,心亂如麻地琢磨起那幾條信息。
思前想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愿意相信“明光要害她”這個說辭。
江曉媛無法面對自己鄉(xiāng)村打工妹的身份,也無力面對這樣的生活,讓她頂著這個身份去人人光鮮亮麗的A市,她感覺自己還不如死一死舒坦,就算明光騙了她,江曉媛也寧愿抱著一線希望。
“就算被那什么法則弄死,我也不在這鬼地方活。”她在深夜里有志氣地想。
再者說,也許明光沒有騙她呢。
江曉媛下意識地蜷縮成了一團(tuán),心里想,如果她能回到自己的時空,她以后開車一定會規(guī)規(guī)矩矩的,把所有安全隱患都排除,她還要從混日子的公司里辭職出來,要回去好好念點書,讀個正經(jīng)八百的學(xué)歷出來,然后自己找一份合適的工作,鍛煉幾年,有能力了再回去幫家里的忙。
江曉媛意識到,如果不是這遭,她恐怕永遠(yuǎn)也感覺不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幸福,而她又虛度了多少光陰。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她窩著脖子,委委屈屈地睡著了,中途幾次三番被顛簸的車弄醒,江曉媛都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場噩夢魘住了,直到清晨的天光撕開晨霧灑在路上,江曉媛在偏遠(yuǎn)的休息站里接過章大姐給她的一瓶涼水,她才木然地想起來:“哦,噩夢還沒完呢。”
車又開了三四個小時,才到了A市的市區(qū)。
這座城市江曉媛并不陌生,它是江曉媛媽媽的故鄉(xiāng),外公外婆都在這里,她放假時常過來玩,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她心里都一清二楚,卻沒有走過清晨的高速公路。
視角稍稍一顛倒,整個城市都好像陌生了起來。
江曉媛不知道自己該去什么地方,只好默默的跟在章大姐身后,跟著她去卸貨、結(jié)算,所有事都辦完,江曉媛才主動說:“謝謝您,要不然中午我請您吃飯吧?”
章大姐擺擺手:“請什么?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無親無故的,你也沒多少錢,就算有錢,也要放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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