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聽人議論著，卻也不上前插話多事。昨日在茶鋪里，她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鴇母的身影，便覺得她活不久了，卻沒料走得這樣快。
    鴇母走了后，那位獨(dú)臂的顧開春怎么辦？自己的養(yǎng)母過世了，會離開那間妓院獨(dú)自生活嗎？一下子有了那么大筆的財富，獨(dú)自開始可能也不是什么難事。
    白敏中繼續(xù)埋頭干活，好不容易忙完早上這一陣，上樓收拾屋子。她記得昨晚客棧西邊并未住人，張諫之卻叮囑她最西邊的一間也要打掃。她想來想去，大約是那屋子給葉代均住過了？可她前腳剛踏進(jìn)去，便看到屋里一堆臟東西，弄得人視線都模糊了。
    這位葉軍師如何這么能招不干凈的東西呢？也許正是因?yàn)檫@樣才隨身帶刺桂葉，尋常人誰用得上啊。白敏中揮了揮手，咳嗽著關(guān)好門出來了。
    她匆匆下了樓，打算找張諫之幫忙，然找遍了客棧，他卻不在這里。
    咦？出門去了？
    大榮見到白敏中，喊她過來燒火。白敏中還惦記著那一屋子臟東西，燒個火也心不在焉的。火候沒把握好，大榮燒菜燒得直跳腳：“喂，我跟你說過多少遍要大火大火，你耳朵被鬼吃掉了嗎！”
    “哦。”白敏中迅速往里添了一把柴。
    大榮很是一針見血地問道：“這兩日你們是不是晚上都不睡覺啊？我總覺得外邊兒吵。昨晚上阿堂都睡下了，還說聽見掌柜敲你門，他敲你門干啥呀？這不都分屋睡了嗎，還惦記著你吶？”
    白敏中探出一個頭去：“……”誒，左右說了你也不信。
    大榮很是老道地接著說：“我跟你說啊，小姑娘家……”
    白敏中卻壓根沒聽見。她想葉代均這樣招東西，且還怨氣都很重，手上必定有過很多人命。聯(lián)想起昨晚上葉代均與張諫之的那番話，難道掌柜也被他害過？且葉代均好似特別奇怪掌柜為何還活著，這便足以說明掌柜以前是差點(diǎn)死了的。人因某種理由必須在這個世上消失，如果想讓他消失的人發(fā)現(xiàn)他其實(shí)并未消失，那這個人會再被害嗎？
    若這樣想的話，掌柜改名隱居到這個地方來也有了理由，且很有可能他在雙橋鎮(zhèn)待不久了。若他繼續(xù)待下去，當(dāng)初要他消失的那個人，還是會找到他罷。
    白敏中想著想著便走了神，被大榮一吼，這才又連忙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
    若張諫之走了的話，她豈不是又要找個新客棧干活？她不由苦了臉，好不容易才可以一日吃三頓，在如今這大環(huán)境下，也許很難再找到張諫之這么好的掌柜了。
    自這日開始，張諫之頻繁外出，一連好幾日，都到了晚上才回的客棧。但他臉上卻絲毫瞧不出任何異色，好似只是出門買了個菜一樣尋常。說起酒，張諫之倒還真又往酒窖里添了新酒，全然不像打算要關(guān)門走人的樣子。
    這陣子，雙橋鎮(zhèn)除了多那么幾條熱議傳聞外，大家日子都是照舊過。難過的可能只有官老爺，都說葉欽差行程匆促，可這都在雙橋待了七八日了，卻還沒有動身，實(shí)在是令人擔(dān)心。官老爺揣不透欽差大人心思，忐忐忑忑又等了幾日，這位葉欽差才終于動身。
    他這一走，客棧里頓時干凈了許多。唔，原來這些家伙跟著他一路走么？所以說葉代均看不見這些玩意兒當(dāng)真是幸運(yùn)，不然怎么也得被惡心死罷。
    天氣漸漸冷了，距離宋秀才那案子已過去了一個月。一切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蔡瓊也消失了好久的樣子。然這一日，客棧卻來了一位熟面孔——
    顧開春。
    沒有什么人知道顧開春有多少底子。大家雖知道他是宋秀才私生子，卻都認(rèn)為宋秀才除了那套宅子，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留給他的。外加顧開春這人沉靜寡言不愛宣揚(yáng)，衣食住行均還是如以前一樣，全然不似突然富了的樣子，外人便連揣測也沒有的。
    他安葬了宋秀才，送走自己養(yǎng)母，靜悄悄地給妓館的幾位女子各安排了出路，孑然一身搬去了宋宅，全然不似初見時那怯懦無主見的樣子。
    他忽到客棧來，說是要跟著張諫之當(dāng)學(xué)徒。這客棧雖小，但要經(jīng)營得有井井有條進(jìn)出分明卻也不是易事。
    張諫之并未將其拒之門外，他似是能預(yù)料到他會來一般，隨即便安排顧開春跟著白敏中學(xué)做賬。
    白敏中還是個半吊子，除了手腳麻利腦子快，有些小細(xì)節(jié)小規(guī)矩她還做得不夠好。顧開春卻心細(xì)非常，性格孤靜得像個女孩子，他腦子也好使，學(xué)得非常之快，倒讓白敏中覺得出乎意料。
    自顧開春來了之后，白敏中除了要教他做賬，每日還要抽半個時辰練字。
    唔，她好忙。
    事情的起因是，張諫之說她的字不好看，這樣做賬也不漂亮，便督促她每日都要練字。白敏中心里嘀咕，掌柜怎么與祖父一樣不忘叮囑她練字？她的字難道當(dāng)真丑到?jīng)]法見人了么……
    這一日諸事忙完，顧開春告辭說要回家了，張諫之送他出門，回來時瞧見本該在練字的白敏中卻趴在前堂的桌子上睡覺，他神色略滯了一滯，將門輕輕帶上，靜悄悄地走過去，瞧了一眼桌上鋪著的那幾張紙。
    進(jìn)步很快，但寫得還是有些浮躁。
    他輕叩了叩桌面，白敏中換了個姿勢繼續(xù)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