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曲(1/2)
緣溪行,入目皆花。
應上白澤信芳之邀,賀巖枋來到這地,如入明媚薄醉的夢境。
春陽如淡酒恣意而流,不知是花醉光中還是光眠花里,天地都仿佛迷醉在盛大的色彩中,時節已是桃花爛熳欲辭的陽春。
上白澤信芳是敕使、明音與虞軒的父親,雖已退隱,仍是聲名在外,不料預想中威嚴冷峻的老者,卻也隱居在翠深之處。
晨露初晞,透過桃枝能看到澄明瑩潤的晴藍。迎著微風的鮮綠葉片顫顫搖著,滿枝酡紅的桃花卻熱烈得多,風過處便紛紛揚揚,飛紅如落羽飄轉,盡點翠地,如將秀色濡染春錦。
春花處處,蓬勃的艷色倒是秾麗得過分了些。賀巖枋再往前走去,緋桃的云霧里夾雜著些白李,稠密簇擁著的白花亦滿空如雪,共同挑逗著天光與來客。
“來者便是賀郎了吧?”華彩深處傳來老者朗朗的聲音,如洪鐘遙遙振蕩。
賀巖枋并不感到意外,馬上應道:“晚輩得老丈之邀,不勝惶恐。”
老者輕哼一聲,淡淡地直入主題:“你想必知道老夫的術式?”
“信芳老人號稱言靈圣手,術名‘形影問答’,入此秘境須以實情一一以告,誑語者死。”
“既知如此,今日老夫發問,小郎當不欺我。”
“老丈但問無妨。”
“我膝下三子,敕使、明音、軒兒,都承你照顧了,”老者悠悠地說,“長子敕使,有神筆隨心之力,性子難免傲些。長女明音也有無窮卷帙之才,行事沉穩,老夫不曾掛心。而幼女軒兒,雖說有洞典之隧如此天賦,卻天真無邪,魯莽了些。”
意料之中的目的,賀巖枋也不急,只是聽他說下去。
“你可見此地花樹皆枝型奇特?這是軒兒自幼習武之處,刀劍劈斬無情,無論冬春。不受春花秋月所感是祖輩信條,但軒兒一直叛逆,反倒用屈子來駁我,愛那香草流泉,就是冬日也常折山梅插養在我書齋中,我也憐她天真可愛,不曾管束。”
聽著老者的話,賀巖枋也不禁微笑起來。虞軒一向那樣,既純真又倔強,在謹肅的軍陣中也像極了白地里的紅梅,想必在那下雪的岑寂深山里,也跟那山梅一樣倔強地以灼灼的姿容示人吧。
“軒兒正值豆蔻之年,難免受春光所惑,老夫甚是憂心,才邀小郎一見,”老者似是微哂,“今日一見,才知白蛇卿相果然容姿不凡。‘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注)”
賀巖枋倒也不想回什么多謝贊譽,只是微微笑著不說話。
“明音告我說,軒兒屬意于你,這直讓老夫寢食難安。我且問你,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旋轉花光隱隱帶著一絲寒涼,老者微哂的語調透著警覺:“妾雖有意,郎可有情?”
“晚輩已與下白澤約定,一生只鐘情于她。”
“既如此,老夫傳話說你倘能取百里朧光首級便應承婚事,你如何不答?莫怪我話直,誰希望兒女所愛的是怪物?斷罪者本就不該與罪者相愛,你原是邪魔,便是戴罪立功也名聲不好,我本道你若心誠也無妨,但你如此傲慢,是依然心念閻楹舊部、包藏禍心嗎?”
被質問至此,賀巖枋顏色不改:“閻楹諸兇是我舊友,百里更是我師長,如何不念?百里如我長兄,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百里分道揚鑣,但取百里性命卻非我本意。何況若我大義滅親,老丈就能安心了嗎?義理雖在,不免薄情。”
被說得一時語塞,老者頓了片刻,又沉聲問道:“你意欲何為?”
“無他。我當初允諾歸順,是希望能匡正綱紀,也是為最后能救百里一命,我如何能違背本意。”
他的回答過于坦然,老者不由慍怒:“那軒兒終究就不如百里了嗎?”
“我也斗膽問老丈,我自認實力不弱,建功立業并非難事,你卻為何刁難于我?”賀巖枋也微哂,坦然反問,“百里是我至親,虞軒是我摯愛,我明明就只有這兩者,為何不能將這兩者一生抱擁?這是我的仁義,我不打算退讓。”
老者頓了一下,又淡淡問道:“你已歸順,不肯退讓,難道要將兩者都負了?”
“我與虞家商議此事,是想虞軒畢竟白澤之后,希望能給她明媒正娶,讓她能光明正大地出入。但以她的性格,就算沒有這些又如何呢?布衣笑對藤蘿月,同樣不負芳心。”
老者似是一愕,隨后再次失笑:“你這是……罷了罷了,是我計拙。”
賀巖枋繼續緩緩前行,青石的兩三階間苔痕遍布,青碧中白底的草花簇簇探頭,白瓣上紫斑點點,如雪地上遍積紫花,小小地、鮮麗地招搖著。
“老丈,你真正的術式,是花香之毒吧?”
“何以見得?”
前方似是無路,大片桃花將到盡頭,只有密密竹林,翠深不見蹊徑。賀巖枋慢慢走著,從容回答:“春光迷人,百花欣悅,而老丈的百花,雖然姿容妍麗,卻彌漫著肅殺之氣。香如粉霧,紅隨腳步,偏偏無蜂無蝶,不戲鳴鳥。春光不曾無情,人心卻改春心。”
老者輕笑,兀自輕嘆:“不錯,所謂形影問答不過是掩蓋殺意,沁入心脾的花毒才是致命之手。看來是老夫辜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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